“这里躺着一个人,在二十世纪、二十一世纪,他写过几十部武侠小说,这些小说为几亿人喜欢。”这是金庸先生为自己虚拟的墓志铭。
曾经有人问他:“人生该如何度过?”
他回答:“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他为一代人虚拟了一个快意恩仇的江湖世界,在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年月掀起千堆雪、万层浪,让我们懵懂的情感有所依傍,在无所畏惧的年纪勇敢地闯一闯,也让我们在千帆过尽后蹉跎岁月、与世相安。如今,斯人已远,江湖犹在,青春落幕,唯余苍茫。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先生的14部武侠小说,曾在蛮荒的青春时代,滋养我单薄干涸的灵魂。
读小学,八三版《射雕英雄传》重播,小镇万人空巷。每晚站在邻居家窗前守候古灵精怪的黄蓉和憨厚耿直的靖哥哥,听不到声音却无比满足。那时流行不干胶贴纸,小心翼翼省下饭钱买一张《射雕英雄传》贴画粘在书本的扉页,无上荣光。
心中隐隐种下一颗武侠梦,惟愿仗剑天涯,游走四方,遇上一个如靖哥哥般的良人。任我如何任性,你无限包容。任你如何木讷,我视作珍宝。即便相对无言,彼此心意相通。郭靖和黄蓉的爱情告诉我,这一生要找一个相互懂得的人。
读初中,九五版《神雕侠侣》再次掀起收视热潮。孤儿孤女相怜相惜,无惧世俗的眼光勇敢地在一起,即便十六年后依旧可以毅然决然坠入绝情谷底。重逢时,却如世间寻常夫妻暂别一日般,只轻轻浅浅地道一句:“过儿,是你吗?”“姑姑,你还是一样,过儿却老了。”泪水至此决堤。
人世间纵有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饮。杨过和小龙女的爱情让我懂得,人生在世,必于茫茫人海中找寻那个一眼万年的人,遇见了,便是一生。
大学时代,可以肆意挥洒时光,不惧未来、不念过往。找出金庸武侠剧最经典的版本重新看过,把图书馆里能借到的金庸著作仔细研读。喜欢苏有朋版的《倚天屠龙记》,被敢爱敢恨的刁蛮郡主圈了粉。一句“我偏要勉强”点燃了少女的青春热血,让我大胆去追求镜花水月般的爱情。往事不堪回首,我却永不后悔,青春不就应该敢爱敢恨、酣畅淋漓吗?
千帆过尽,我渐渐明白,属于赵敏的时代只有青春。我们终将活得谨小慎微,对人生充满敬畏。然赵敏和张无忌的爱情告诉我:人生终究要疯狂一场才不算虚度,不狂闹,便老了!
好在,青春如我,闹过、痛过、哭过、笑过,值了!
钟情黄日华版的《天龙八部》,心疼萧峰和阿朱的爱情。“从今而后,萧某不再是孤孤单单、给人轻蔑鄙视的胡虏贱种,这世上至少有一个人……有一个人……”不善言辞如他,表达爱也磕磕绊绊,倒是阿朱为他补全:“有一个人敬重你、钦佩你、感激你、愿意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陪在你身边,和你一同抵受患难屈辱、艰险困苦。”
情深不寿,命运捉弄,最爱的人被自己误伤,终身引咎,此生再无欢颜。“阿朱就是阿朱,四海列国,千秋万载,就只一个阿朱。”看到此,心痛如绞,泪干涸,千言万语皆苍白。
萧峰和阿朱的爱情让我醍醐灌顶:人世间,只有无常才最为寻常。接纳命运所有的不公,做一个勇敢的人、坚强的人、珍爱年华的人,此后余生,每一天都仿若最后一天般去善待。倘若不幸来临,我亦坦然悦之,与命运死磕到底!
长大后的我渐渐明白,金庸的武侠世界不过是一场青春年代的童话,终将承载所有美好或悲凉的记忆远去,一如世间的缘分聚散有时,人生的际遇沉浮有时,生命的朝夕悲喜有时,淡然之、静处之、悦纳之,一笑泯千愁。
感谢金庸的武侠世界,让我学到书本上永远难寻的成长,象牙塔里教不会的人生感悟。未来漫漫旅途,有一份渗在血液中的豪情与柔情的因子,让我静观世事悲喜、人生无常,依旧可以会心地笑一场!
耳畔犹然响起杨过的朗声一语:“今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别了,青春,别了,先生!江湖犹在,感谢曾经有你,绚烂我们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