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安乐山深处有一座面具谷,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面具,每个面具都能实现一个愿望。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那个谷,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获得那个面具。每个想要面具的人,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安乐山脚的安乐镇上充斥着各种类似于这样的传言。
事实上,那所谓的面具谷,不过是一间生产面具的小木屋,“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谷”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基本上只要不是路痴对着地图就能找到,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因为我大概……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知道我是面具谷的少谷主让我别啰嗦啦。
自富二代离开后,我已经三年没有人找上门了,这很正常,还好富二代留下钱足够我买很多材料了。
“咚咚咚。”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我没停下手中的活,等待着来访的人推门而入,因为在我发现来的人都喜欢破坏我的锁后,我就再也没安过锁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了。
但是没有人进来,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小屋外的树林被风吹过的“沙沙”的声响
“咚咚咚。”过了许久,那轻轻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之后敲门声便一直按着这个频率断断续续的响着。
要不是在这住了那么多年,还真以为要见鬼了。
为了能集中注意力干活,我只好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去给来访者开门。
“哇呜。”来访者似乎被满屋的面具吓到了,轻轻发出一句声响后便快速将嘴捂上,然后低着头看着地面,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过了一会儿才小声的说:“对不起,打扰了。”
完全不知道你在对不起什么……
当我看到这个瘦弱的小女孩时脑中便自动跳出了一堆信息:安小妮,安乐镇颜料商的小女儿,内向,爱哭,易害羞,不喜说话与热闹,懦弱,但人还不错,温柔,乖巧。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这孩子不熊。
这些信息当然都是来自他爸爸热情的唠嗑,毕竟我还没有闲到认识安乐镇的每一个人。每次去买颜料都要听老板说说他那安静得过分的小女儿,想不记住都难。
“哥哥,我想买个面具,我知道要付钱,我,我只有这点,以后会慢慢还的。”小妮的声音越来越小,低着头擅抖着掏出一摞毛票,看上去就是攒了很久的样子。
我没有接过这一摞钱,总觉得这样拿一个小朋友辛辛苦苦攒的钱很有罪恶感啊。
“不,不可以吗?”小妮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应该明白吗,来我这拿面具,都要付出一个代价,这代价可不只是钱……”看到小妮瞬间惨白的脸色,我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好像有些歧义,赶忙补救道:“这样吧,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面具,我就把面具给你。”
似乎没想到那么容易就可以拿到面具,小妮朝我感激的笑了笑,然后说起了故事。那故事不用听也可以想得出来,就是因为性格内向,父母无时无刻的担心,朋友的误会,最后也对自己产生怀疑,极度缺乏安全感,觉得所有人都不喜欢自己。
我将墙上写着开朗二字的面具取下,那是我所有面具中,最接近完美的一个。
“你们有没有觉得小妮开朗了好多。”
熟悉的名字让我在奶茶店前停了下来。
“这不是挺好的吗,以前那样老被欺负,朋友也没两个,就靠咱们带她玩,老担心一转眼她就被欺负了。现在朋友好像也多起来了,除了她没啥时间和我们玩搞得我挺寂寞的外我觉得都挺好的。”小男孩不停的搅动着杯中的奶茶,一直到奶茶里的珍珠全都浮起来才停下手。
“听你这么说是不错啦,可是,你不觉得她并不快乐吗?”小女孩咬着吸管,想到这样的话似乎有点误会又急忙补充道:“我不是因为她朋友变多了而嫉妒哟。就是,就是,你看啦,她以前虽然话不多又害羞,但是跟我们在一起还是会开心的笑,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安静的看书,但是现在怎么看都觉得她的笑很勉强啊,而且不经常和我们在一起了,有一次我去后山玩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在那哭诶,然后见到我又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一直说没事,我很担心啊。”
“唔,听你这么说好像的确是哦,以前笑得傻不拉几的现在笑得丑不拉几的。”小男孩抱着奶茶认真的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将奶茶重重的放下,毫不在意被溅出的奶茶弄脏的衣服,边拉着小女孩出门边急吼吼的说:“她该不会是戴面具了吧,听我爷爷说戴面具的人最后都不会幸福,咱们得找她谈谈,晚了就完了。”
“那快点!”小女孩将手上的奶茶随手一扔就跑了出去。
啧,现在的小孩子还真是敏锐得过分,不过啊,面具这东西,戴上了取不下来了。最后看了眼离去的孩子们,抱着刚买到的颜料离开了,谁说,没有人喜欢你啊……
大概是太过在意我那近乎完美的面具,我每天都会到院子里观察一个未成形的面具,虽说未成形,却依稀可以看出那张面具与小妮那怯懦的小脸如出一辙。
我在等,我每天都在等,等待那张面具成型的那一天。
可我没有等到那一天,因为在某一天我如以往走到院子时发现,那张未成形的面具不见了,这在我制作面具的865年历史中从未出现过。
我不相信是我的手艺出了问题,所以我悄悄的去跟踪了一下那个叫小妮的小女孩,我知道这很猥琐,可是我别无他法。
当我看到小妮满脸含笑的摆弄着桌上的音乐盒时,我的内心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了,因为我看到我给她的面具正安安静静的躺在一堆信件的上面。这在我制作面具的865年,不,可以说在我所知的时间里,从没有人成功将戴着的面具摘掉过。一定是我那近乎完美的面具失败了,我想。
“这孩子不爱见人一定是有问题吧。以后接触社会怎么办。”
“没人喜欢这样的孩子的,以后啊,估计连朋友都没有。”
“小妮最近都不爱说话了诶,好孤僻啊。”
“她本来就是个孤僻的人啊。”
在面具摘下后不久,所有的言语都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甚至在我有意无意的引导下,那些话语都变成一把把杀人不见血的刀。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我急需确认一下是不是我的面具出了问题。你说良心?我没有,面具就是我的一切。
我发现小妮开始变得不开心,常常一手捏着信件一手捏着面具,咬着嘴唇面露纠结。我知道,我很快就可以得到我要的结果了。
一切都朝着我计划的方向发展,某日,受不了言语利刃与父母担忧的小妮戴上了面具,我看着面具伸出的触须与她明显开朗的性格吐了口气,终于可以确定了,我的面具是近乎完美的。
可是,她是怎么把面具摘下来的呢?
小妮要搬家了,这可不是我搞的鬼,是她爸爸的生意做大了,安乐镇已经无法满足他了。
搬家的前几天,我看到小妮和她的朋友在一起聊天,就是那次我在奶茶店遇到的那几个。她的朋友都有些闷闷不乐,但她却依旧很开朗的安慰着她的朋友,如果不看那和哭差不多狰狞的笑脸,还真以为她挺开心的。
“不想笑就别笑了,笑得真难看。过去记得给我们写信。”小男孩像揉狗头一样揉了揉小妮的头,直到她的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
“女孩子的发型能这么折腾吗。”站一旁的小女孩没好气的挥开了小男孩的手,然后轻轻的拍了拍小妮的脸,盯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想哭就哭吧,别怕,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小妮还是用那种比哭还难看的笑憋住了,哽咽着说:“不能哭,哭了,你们就讨厌我了。”
她的小伙伴抱住了她,抚着她的背连声道:“不讨厌,不讨厌,我们最喜欢你了……”
后面我已经听不清了,因为我看到面具从小妮的脸上滑了下来,死死的盯着地上那碎了一个角的面具,耳边是小妮远去的嚎啕大哭。所以,面具为什么会掉下来呢?
待那群小朋友走后,我捡起了地上那面被遗弃的面具,犹豫了许久,还是将那面具缓缓的覆在了脸上,那虫足般的触须伸出在我的脸上碰了碰,又缩了回去,安静得就像一块普通的面具。
呵,我都忘了,一个人的一生,只能戴一个面具。
小心翼翼的将面具收入袋中,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离去的小朋友便离开了。
什么时候,我也能摘掉我的面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