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目送着父亲去工作;
上学了,父亲送我去上学;
毕业了,父亲送我去上班;
结婚了,父亲送我上婚车;
如今,我送父亲回家。
生活,让我们总是在一次次分离中重聚,又在相聚中分离。
九几年的时候,父亲正值壮年,那时候家乡经济比较落后,外出务工的人员也不多,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我们都是以务农为生。自给自足,虽然没什么经济来源,但勉强也能吃饱饭。只是相对来说,我家要困难一些,因为我家人口多,而劳力就父母两人。单纯的在家种田,在有好收成的时节,确实能保证来年一年的米饭够吃,收成不好的时候,来年有可能米饭都不够吃了。而其他经济性收入,若没有一项手艺支撑,就基本为零。
幸而,父亲小时候拜过大伯为师,学了一门木匠的手艺。为了满足生活需要,父亲经常会去帮人家做小工,诸如谁家缺了几把椅子,谁家需要多做几张桌子等等。每每父亲要出门的时候,我就会靠在门边,目送着父亲走出家门,直至他背影模糊在蜿蜒的小路上。等到再也看不见父亲的背影时,心里就会想,什么时候父亲再出门做小工的时候能带上我就好了。
上学后,因为学校离家比较远,我们一星期有五天是住在学校的。每个星期天下午,背好母亲给我准备的咸菜与大米,这就是我一周的伙食了。从家里出发,返回学校。父亲总是会送我很远。一路上边走边嘱咐。
“在学校要好好学习,有什么不懂的就要问老师!”
“平时要注意省体,别只顾着贪玩。”
“吃饭一定要吃饱,衣服要多穿点,别感冒了!”
那时候极有主见的我对父亲的嘱咐总是充满了不耐烦,总想他什么时候不再那么唠叨就好了。学生时代的我怎么会那么有主见呢?
慢慢的,我考上了高中,考上了大学,离家我越来越远了,回家的次数也逐渐的由一个星期变成一个月,一个学期了。而父亲的叮咛与嘱托却是有增无减。
记得刚上高中的时候,父亲送我去学校报道,早上父亲还在吃饭,而极其兴奋的我就一直抱怨他饭吃得慢,耽误了我赶车的时间。为了不错过,车程,我撇下还在吃饭的父亲,背着书包,独自气冲冲的走了。我边走边回头望,却总望不到父亲赶来的身影,我气急了,心想爱送不送!在我走了约半个小时候,我终于看到背着两床崭新的被子,匆匆赶来的父亲。我自动忽略了他满布额头的汗水,甚至心里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觉得他是活该,谁让他不急的!
“怎么那么急就走了?放心吧,有我在,还怕赶不上车么。”说着父亲笑了,我却想哭了。
我想哭,不是因为被父亲感动了,是因为我不知道我应该拿什么去相信他。在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家庭里长大的我,在即将去到一个陌生而且遥远的地方上学,我不知道我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未来的同学。这一点,父亲帮不了我,他只会告诉我,按自己的心走。可我的心又到底是怎样的呢!
一路上,我用沉默来反对父亲的你一句“放心吧,有我在。”现在想想,我的不理解与埋怨,应该是深深的刺痛了父亲的那颗爱女之心吧!
经过三年的高中生涯,我似乎明白了父亲的心,我醒悟的应该不算太迟,经过一年的复读,我终于考上大学。
大学开学的日子,父亲再一次送我踏上了征程。我要继续踏足进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这一次,我很感谢一路上有父亲的陪伴。有了他,即使在那拥挤的绿皮车里,站上一整天,我都不嫌累。事实上,那天,我跟爸爸一起,真的在车上站了一天。本来五个小时的车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硬生生的变成了九个小时。
火车的晚点,导致我错过了报道的时间。记得刚到站的时候,学校迎新生的车队已经撤了。我和父亲,在陌生的都市里穿梭,等好不容易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负责新生报道的老师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骂骂咧咧的办完了报道手续。在这个冷漠的城市里,这一天就在父亲找到了一个住一晚15元的旅馆里结束。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在学校宿舍没起床,父亲就搭上了回家的车。
与高中时代不同的是,走进大学时代的我不再会因为这种迟到而埋怨。或许,在生活中我错过了很多,但是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也收获了很多。人生,没有应该与不应该。有的,只有那永不凋谢的亲情。
22岁时学生生涯结束,我终于在12年的6月份告别了学校,开启了一段全新的旅程。
我不是最优秀的学生,也没有高远的志向。只想寻找一份简单而充足的工作。在合肥郊区找了一家药厂的工作。刚开始到单位实习的时候,信誓旦旦的想,我再也不用从家里拿钱来花了,再也不用想买什么都考虑好久了,再也不用做什么都畏首畏尾的了,再也不用受父母的约束而总觉得不自由了。多么振奋人心啊!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单位给开的工资根本就不够我的消费。租房,吃饭等等,别说买自己喜欢的衣服饰品什么的了,刚毕业的我连自己生活都快承担不起了。我一直都是愿意对父母报喜不报忧的,能自己解决的问题,我是一定不会找其他人帮忙的。只是过惯了学校象牙塔里的生活,在社会这个大舞台,我一下子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睁着眼的瞎子,一抹黑。
实在不得已的时候,我很鄙视自己的拿起了电话。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已不在年轻,已不在那么的铿锵有力。但依然是那么的平和与充满慈爱。强忍着内心的委屈与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哽咽着告诉父亲,自己没钱了。父亲没有让我过不下去就回家,没有让我受了委屈就可以找他抱怨。他只是很严肃的告诉我,有问题一定要想办法解决,包括求助于他。他还告诉我,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只要我用心。父亲不会说一些很激动人心的话语,但是他的话确实激励了我在以后的路程中,即使再难,都不放弃。
父亲送给了我上班最好的礼物,就是他让我明白了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该如何合理的面对困难,该如何去克服困难!
“爸,我准备结婚了!”
那年年底,我带着男朋友回家。父亲并没有过多的询问什么。我知道,他是相信我的,相信我自己的选择,所以他不多问。
结婚那天,父亲的话格外的少。我知道他心中其实是不舍得我的,何况我还是远嫁。为了不让我担心,他只能以沉默来抑制悲伤不舍。
父亲养了我25年,终于,翅膀硬的女儿,要从他身边飞走了,飞得很远很远。此后,一年只能有几天相聚的时光,甚至几年才能换来几天时光的相聚了。此后,他的女儿,需要用更多的心思去经营她自己的小家了,还需要花力气去应对老公的大家,做父亲的,怎能不担心呢!
可是父亲没哭,我也没哭,严肃的父亲,送严肃的我踏上了通往我人生另一条路的婚车。
婚礼后,妹妹告诉我,随着婚车的渐行渐远,父亲母亲哭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不知道老公能都给我他承诺的幸福?但我自己会努力的做个幸福的人,努力的不去孤独父亲母亲伟大的爱!
今年十一月的时候,接父亲来到六安住了几天,他幸福的跟着外孙女一起玩耍,看着那一幕,幸福的泪水,蓄满心田,多希望日子就停留在这一刻。
闲不住的父亲终究不愿多待,没住几天就回家了。送父亲上了回家的汽车,我想,下一次见面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