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理解人为什么伴随年龄增长,会越来越不愿意过生日。
今年我四十五岁了,人仿佛过了四十就开始变得健忘。首先从忘记自己的年龄开始,这样才能过的愉快。
仿佛就是在这几天,我突然想到要提前退休。
我妈妈就是四十五岁提前退休的。那年我正好外地求学,她和爸爸一起送我。彼时妈妈还很美丽,穿着曳地的长裙。我和姐姐经常在早晨趴在阳台上,看妈妈上通勤车。从楼上往下看,就像一朵牵牛花,翩翩然上了通勤车。我和姐姐心满意足的像似完成一项任务,又彼此点点头,像是都盖章认可了,嗯,咱妈还是很美的。
于是时光的镜头拖回我求学那九月的天气,像是知道属于我和母亲共处时光的结束,次日就秋雨绵绵。我跟妈妈说,你把给我带的秋裤穿在裙子里面吧,裙子长看不出来。分别后回到寝室,我打开皮箱,秋裤赫然在皮箱里,整整齐齐。
就是在那个妈妈四十五岁,而我十七岁的节点上,我结束了青春期,与母亲和解,同时莫名的把母亲看成那应该体贴照顾的人。那一刻,我应该是觉得母亲是中老年人群了。
一晃,如同电影里的长镜头。我毕业,就业,结婚,生子。也走到四十五岁这个时间。我的孩子即将面临中考,离母亲家远,周末忙于补课,收拾屋子。通常会两周回一次家,母亲有时候会在微信里组合我和女儿的照片,做成相册。她还学会了转发视频,《疯狂动物城》里的兔子,说自己寂寞的都长出了蘑菇,一查原来叫做好孤独。我知道她这是想我们了。
还是母亲的四十五岁,和姥姥家住楼上楼下。每天蒸豆包,馒头,包包子,饺子,会让我跑腿送楼下。那时候楼道里没有灯,全靠月光,风声和树影甚是吓人。于是我有时候会慌忙中掉下个豆包或是馒头。小姨家的表弟,经常会发现冻的当当硬的豆包或是馒头,一路欢歌的踢着回家。老妈蒸馒头的手艺,不知为什么从姥姥姥爷去世之后,就再也没蒸出发的恰到好处的馒头,一次也没有。
人在年轻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有遭一日会变老,仿佛变老是很遥远的事情,可是现在看一切又仿佛就在昨天。
今年我四十五岁。回娘家妈妈会给我带上一大包萝卜丸子。红萝卜,胡萝卜,外加一点豆腐渣。这是我曾经最爱吃的,其中还有典故。彼时我运动会,那个时候面包红肠是奢侈品。还记得妈妈和几个姨逛街,累了就在商店的一角啃面包。那时候的面包,没有馅,更没有肠,所谓果脯面包就是面包界的马卡龙。于是她们在角落里啃面包,面包碎屑粘在嘴上,零乱在空气里。于是运动会,我向妈妈提议要带萝卜丸子。盼望着,盼望着,终于到了老师说可以吃饭了。兴高采烈的从保温饭盒里拿出丸子,刚吃了几个,挺近附近同学说,咦,怎么一股P味儿?于是那场运动会我是饿着肚子的。
四十五岁的我,拿着从娘家妈妈带来的丸子,突然很想哭。原来我也曾是个孩子,原来时光这么快,原来萝卜丸子也是臭豆腐一般的存在,原来时光就像指缝间的细砂,我也会慢慢走到四十五岁。
我的妈妈,好几天失眠睡不好觉。仍然执着的不吃安眠药,安眠药啊,她担心吃多了会傻。女儿网课之余,为了让她休息眼睛,我和妈妈会陪她打扑克。我出一个大王,妈妈兴奋的大声喊,王!撇出一张小王。我乐不可支,却又笑出了眼泪。妈妈,你得吃药,不吃药不睡觉也是会傻的。
四十五岁,我从未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幸福,却也从未如此的想让时光就此停留。我想认真的活,也想努力的活,更想每一天都过得开心快乐。
今天是我四十五岁生日。感觉自己的行程就像南京那个得了新冠的母亲。匆匆接了孩子去吃牛肉面,给妈妈发一张女儿吃面的照片。因为自己在娘家午饭吃的很饱,面对喝凉水都长肉的新陈代谢,我只点了一碗面。没想到细心的妈妈从照片里发现了端倪。骗她说我的面还没好。老妈说,今天你生日,最该吃面,妈妈祝你福绵长。我瞬间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