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五岁,也是一个灿烂秋阳的午后。
从外面疯跑回来,汗浸浸的头发上粘着麦垛上的秸秆。堂屋里高高的秋千寂寞地空悬,竖立的小黑板上写着人鸟虫鱼,木窗棂上的灰蓝油漆依旧刺鼻,大方桌,太师椅,厚重的黑木柜上一面蒙了尘埃年代久远的矩形镜子,一切熟悉,一切又都神神秘秘。
小小人儿不敢多看,亦不敢深想。挑起绣了金鱼青草的白门帘进了小房间。屋里的14寸黑白电视正在播放一则“绣花枕头”的公益广告,那个动画美人蹙起眉间的样子太媚。
绿玻璃窗下的红写字台前,爷爷、爸爸、小叔今天簇拥在一起格外忙碌。三个男人的宽阔肩膀,回头,是三张不同年龄段却嵌了同样浓眉大花眼的英俊脸。
爷爷笑眯眯地把一个崭新的绿色军用帆布书包给小人儿斜挎在肩上,爸爸正在用剪刀裁雪白的纸钉成作业本,梳了高高黑亮头发的小叔哼唱着《一剪梅》在旁边帮忙。
“从明天起就上学了”高高个子大脸盘的小姑拿着找来的报纸坐下开始包书皮。
窗外开始发黄的树影随着微风漫不经心婆娑婆娑……小人儿托腮凝思,上学上学……
三十二年,弹指一挥间。爷爷小姑已在另一个世界,爸爸的大花眼松弛混浊,小叔两鬓斑白……恍若隔世的从前,却又仿佛刚刚发生在昨天;那些再也触摸不到的手,再也听不到的声音;那些被时光掩埋却又一次次在某个时刻清晰浮现在脑海的景象,它们已经不在,它们又似从未离开,默默滋养守护每一个当下……
商店橱窗玻璃中形色匆匆的中年妇人,独自走过秋日暖阳人潮熙攘的长街,心海一阵阵涌动,双眼止不住地温热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