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流言蜚语
叶欣吃完晚饭,打算早点回到教室把下午的作业做完。当她走到教室门口时,发现几个女生站在自己的座位周围,争抢着看什么东西,还小声讨论着。其中一个首先看到了她的到来,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女生,以传达暗示。结果她们把东西忙乱放好,并意味深长地瞟了叶欣一眼,无趣地走开了。叶欣回到座位上,自己的书还是原样,看来倒霉的是同桌李小宁。她无奈地摇摇头,帮他将书摆放整齐。这一系列动作才刚开始,就听到后面有人小声嘀咕:“你看,还给他整理书桌,对他可是真好啊!”叶欣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李一一,刚才乱动李小宁东西的人中就有她。以探讨八卦为乐,以散播流言为荣,带着几个小跟班,东探西打听的。叶欣打心眼里是很讨厌这类人的,可是同在一个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所以心理情绪是波涛万丈,表面却是风平浪静。一句话,“三不”政策:不理不睬不屑。
(二)确有此事
可下面的情况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叶欣的沉默并没有让李一一就此打住。她仍是用高调讽刺的口吻说:“李小宁的眼光就是不一样,人常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人家偏偏就吃窝边草,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是非常正确的。看,书乱了有人整理,作业赶不及了有人帮忙,有话要说也不用传纸条了,每天待在一起,也免了相思之苦,何乐而不为啊。”见叶欣狠狠地盯着自己,李一一打算提前结束这场“演讲”,接着说到:“你的同桌,也就是李小宁,给你写了一封情书,不过,你还没有收到,因为他还没有送出去。我已经跟他说好了,如果他不好意思直接给你,我乐意做邮差。要是你现在想看的话,也行,就夹在绿色笔记本里面。”叶欣的第一直觉是不太相信,但李一一说的有板有眼,她现在急切想做的就是证明:有还是没有!
叶欣找到绿色笔记本打开,一张折叠的粉红色信纸映入眼中,她迫不及待地翻开来看,第一行的称呼是小叶子,没错,是写给自己的,在班里只对李小宁说过她的小名。叶欣有点不好意思看下去,信还没有到达手中,这样有点偷看的味道,可是她又十分好奇李小宁会写些什么。最终,好奇占了上风,她就看到了如下内容:
小叶子:
我可以这样叫你吧,这是你前不久告诉我的,说你爷爷最喜欢这样喊你,我也认为挺好,比叫欣欣强多了。从初一开始就是同桌,到如今有两年了,我发现我越来越懒了,主要原因是你人好心,又勤快,上课前帮我把书找出来,下课后又放回去,每隔两天就大整理一次(课桌是很长的那种两人共用一张)。作业来不及,你也会搭把手。我迷上了网游,你会真心地劝说。唉,总之一个词:感激!这么长时间过来,其实你人真不错,就是性格太内向了,你看过不少书,听到很多笑话,如果能讲给其它人,他们会很乐意倾听的。不要太多愁善感,要多笑,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希望你一切顺利吧!
小李宁
叶欣看完后把信原样放回,认为无所谓的时候,后面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等李小宁来了我就告诉他,信未送出,情意已到达。”身边一个小跟班接着说:“看都看了,还不直接收起来,总不会是想让人家正式给你送去吧。”紧接着就出现了轰笑声。叶欣的忍耐到了极点,冲着她们说:“就是那样想的怎么样,你想收还没人给你写呢!”
(三)她的友谊
叶欣气坏了,想哭,眼泪在眼眶打转,却又硬生生地憋回去,自尊不允许她掉眼泪。信上说的都是真的,要上课时他经常跟在老师后面进教室,有时老师来了他还没来,所以总是急匆匆地乱翻耽误时间;下课时老师前脚出去,他后脚就跟上了。所以,叶欣自己收拾课本时,把他的也顺带了。李小宁爱贪玩一点不假,但脑子是相当好用,别人用十分的功夫,他用五分足矣,还时不时地会有一些新奇的思路和学习方法,而且成绩还不错。正因如此,叶欣对他的小缺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下没有完美的人。只是在前段时间,他迷上了网络游戏,有时不来上课,叶欣觉得可惜,所以劝说了几次。李小宁虽然平时油腔滑调的,什么都理所当然,可心里却是有谱的,写到了纸上,想必也是真情实意吧。其实叶欣看到这样的内容还是很开心的,她从小跟奶奶一块生活,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才跟爸妈在一起,他们偏爱能说会道的妹妹,所以造就了她孤僻、自卑的性格,在学校里又不合群,没有什么朋友。还好有书陪伴,畅游在书海中也不觉孤独。
叶欣总认为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蜷缩在自己的空间里,不走出来,也不想让别人进去。如果所有的同学因为她的态度而敬而远之的话,那么李小宁则是第一个闯入她世界的人。她忘不了最初李小宁吊儿朗当的样儿:不是笔找不到了就是橡皮不见了,说一声谢了就不客气地把自己的拿去用了,也不管人家允许了没有;整天都是一副兴奋劲儿,不是晃腿就是哼小调,经常晃的桌子都动起来了,五音不全的曲调让人听得身上发毛;有时意境来了就画画,不过是画在书上,看人家一个人单调了,就再旁边加一个,还设计个对白什么的,天空太空旷了就加只鸟儿之类的,为此,老师没少“表扬”他。他自得其乐的愉快,像温暖的阳光照耀叶欣冰封的极地,她承认自己受到了感染,会看他的涂鸦作品,听他讲笑话,用凳子压住他松了的鞋带。叶欣觉得自己找到了出口,快乐与忧愁都想找一个人分担,也许只要把心打开,快乐也可以很简单。
接下来的时光是让人留恋的。叶欣会帮他做一些课堂前后的准备,而李小宁是走读生,回家吃饭时会带一些小零食来分享;李小宁用一些奇思妙想教叶欣做习题,而叶欣会严格地监督他的英语学习;叶欣讲书上看到的故事,李小宁会说他在杭州的见闻(他外婆是杭州的,那时杭州在我们心目中是一个美丽而又遥远的南方城市);有时两人讨论一件事,会因对或错激烈争论,但到最后一笑泯恩愁。小李宁这个别名就是在谈论大李杜小李杜时,联想到了体操王子李宁给起的。
(四)各走各的路
叶欣不敢再往下想了,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喜欢和李小宁在一块,但只当他是朋友,是好“姐妹儿”。说真心话,她希望收到一封情书,这应该是每个情愫朦胧期女孩儿的愿望吧,她也不例外,也有小小的虚荣心。可她不愿意看到的是李小宁写的,她觉得给纯洁的友谊蒙上了一层阴影,最可怕的是这件事有人知道了,按照以往的经验会迅速传遍全班的,以后再毫无顾忌地玩人家会说的,她可丢不起人。想到这里,她恨透了李小宁!
李小宁赶在晚自习预备铃响前来到了教室,兴冲冲地把他外婆带来的杭州特产分给叶欣,这次叶欣没有好奇地品尝,而是又还给了他。叶欣重新翻出笔记本拿出信问:“是你写的吗?”
“是我写的。”
“是写给我的吗?”
“是啊。”
叶欣听完当面把信撕了个粉碎,只是冷冷地说道:“以后不要和我说话,我不跟你玩了。”任凭李小宁用各种方式询问,都听不到回答。
局面就这样僵持着,叶欣认真起来是很可怕的,所以李小宁是井水不敢犯河水。后来不知老师知道了什么,把李小宁调到了别处,再后来,在初二还没放暑假时,李小宁就不来上课了。听说他是游戏上瘾了,家长管不了了老师对他也灰心了,随便他了。叶欣有些内疚,她觉得如果还像以前一样李小宁不至于堕落得这么快。
(五)原来如此
一个无趣的暑假过后迎来了繁重的初三,叶欣顾及不了太多的伤春悲秋,一心扑在了学习上。一天的晚自习前,有个外班的男生来找,说是他小宁的朋友,送给了她一件礼物,并半开玩笑地说:“本来还有一封信,不过你早就看过了,听说还撕了。”叶欣鼻子发酸,她有想哭的冲动,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她曾对李小宁说过,只有奶奶记得她的生日,父母通常在给妹妹过生日时才想起二十多天前是大女儿生日。那时李小宁调侃到:“还会有人记得的,比如说你自己就没忘。”从李小宁朋友口中得知,他暑假前确实是退学了,经过家里人的教导和考虑,决定让他到杭州去上学,换了环境也许有好处。那封信是早就写好的,本来是要生日时和礼物一起送的,不料星期天在他家里玩时被李一一看到了,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六)再度重相逢
多年后,叶欣回想起这件事时会不好意思,也有后悔。不就是几句闲话,几个人课外的消遣么,有必要发那么大的火,把事做得不留后路吗?现在来看那封当初所谓的情书,其实更像感谢信。为此,误解了一个好朋友,实在是不值得。可是在那个年纪,男生用漂亮的信纸写不少的话送给女生,统统称为“情书”,而她为了证明友谊的纯粹,为了不陷入流言蜚语之中,唯有如此。
也许命运不忍心他们留有遗憾,给予了重逢的机会。叶欣大三寒假,到镇上的网吧找朋友,竟然撞到了李小宁。当他打招呼时,叶欣有一刹那愣住了,他已经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了,成了一个有风度又成熟稳重的大人了。他也上大三,看来学业没有耽搁,不过他来网吧晃悠,让叶欣禁不住地问:“现在玩游戏还厉害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自己买了电脑,玩多了就没意思了,现在不玩了。”叶欣眼珠一转故作郁闷地说:“我现在迷上了,怎么办?”随后,两人都笑了,像冬日的阳光那般灿烂,那般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