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颤抖着身子的男人被全副武装的警员们拖出躲藏的厕所隔间,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恐惧与刺激一般,他不断抖瑟着,哪怕是冰冷的枪口与威严的训斥都不能让他冷静下来。
江城蹲下身来,仔细打量着对方,她的眼睛虽然漂亮,但发起狠来杀气十足。
“说!你的同伙呢?在哪儿?”
就在刚才的前半个小时,这家位于B城老城区的银行遭到了抢劫,报警的是一个出门遛狗的大爷,目击了六名劫匪从正门闯入银行,并拉上大门跟窗户卷帘的全过程。
因为这家银行是在以前民国时期的一家老银行的旧址上重新翻建的,在整个B城算是比较有名,为了防止舆论发酵,警方迅速出动。
不到二十分钟,警方就通过监控抓到了负责接应其余匪徒逃跑的司机,对方伪装了自己的车,藏在隔着银行后面的一条街道中的一个肮脏的小巷子里面。
从司机的嘴里,警方很快盘问出了这伙人作案的具体情况:就像某部电影演的那样,银行的金库下面居然就是下水管道。而在距离这个下水管道最近的出口,就在这里。
诡异的是,他们本来早就应该撤退走人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同伙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因为对方手里可能挟持人质,负责现场的江城为了不打草惊蛇,果断选择了带队从下水管道中进入银行,实行抓捕。
但是等他们进来之后,发现金库中并没有劫匪的影子,除了散落在地上的钱袋与一群被五花大绑的银行职员(全部都是男性)以外。
一打听,才发现这里的金库有两个,这个新的专门用来存钱,民国时期的旧金库存着一些老旧的文件,都是从以前堆积到现在,最近才开始处理的废纸。
看来他们去那儿了。
江城让副队带着一些人先把这些可怜的职员送出去,然后自己带人继续前进。
在前往银行旧金库的路上,警察们迅速搜遍了所有的房间,在一家卫生间中揪出了这个可怜虫。
此时此刻,面对江城的质问,这名劫匪只是在不断摇头,眼睛瞪得像是鸡蛋,同时嘴里不断念叨着:“怪物···怪物···”
“老实交代!说出来算一回事,不说就是另一回事!”
“怪物!怪物!快跑!快跑!”
劫匪却像是没有听到江城的审问一般,不断地强调着这些词语,好像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带出去!”
江城让其他同志将这个可怜虫带出去,自己带人继续搜。
可就在刚刚押着他出卫生间门的时候,异变突生。
江城眼前的场景在那个瞬间迅速切换,就像做梦一样。
青葱的草地,毒辣的太阳。
剪成短发的女孩穿着背心跟短裤,大汗淋漓地奔跑在似乎没有终点的道路上。
“太慢了!太慢了!要快!要快!”拿着手表的男人严厉的训斥着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的女孩,眼中冷的就像是冰。
“天这么热还让闺女跑?老江!你还有没有点人性?!”赶来的女人看到了正在烈日下奔跑的小女孩,心顿时就疼了。
吵架,又是那么熟悉的吵架。
小时候,军人出身的父亲对她最常说的一句话,为什么你不是个男孩,男孩就不用这么娇气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叫江城这么MAN的名字的原因。
本来父亲是希望自己当兵的,是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加上她自己的坚持,这才留在B城,当了一名刑警。
“你的人生还真是可悲。”
她循着说话的声音转过身,枪还没来得及举起来,瞬间眼前一黑,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诡异的低语在她的脑海中响起,那声音的旋律就像歌谣,在经历了最初的抗拒之后她渐渐感受到了舒适与安心,就像小时候听妈妈在床边唱起的摇篮曲。
意识就像失去了风帆的小船,随着话语越飘越远。
过了不知多久,小船带着无比清晰的疼痛感觉重新驶回了躯壳之中,神经末梢的感觉渐渐清晰。
江城睁开依旧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地狱一般的景象。
坚实而冰冷的金库地面上,四名原本身份为银行劫匪的嫌疑人(根据穿着判断)都在这里。
他们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尸体,被人用利器开膛破肚,内脏与肋骨裸露在外,整个尸体摆放在金库中央地面上一个用人血画出来的巨大五芒星的四个角上。
算上刚刚她在银行卫生间发现的那名劫匪,正好是五个人,在离她最远的最上方,她发现了那个不久前还在被她审问的倒霉蛋。
那个倒霉蛋也躺在地上,死了。
五芒星的正中央,六名劫匪中的最后一人,带着一个诡异的笑脸面具,正在用刷子蘸着人血,在五芒星的周围写着像是文字一般的符号。
他的身边,放着一个造型诡异的香炉,雕刻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光是看上去就会让人感受到厌恶的诡异生物。
此刻,香炉正在不断向外冒烟,就像一个小型的烟囱。
挪动了一下被紧紧铐住的手腕,锋利的手铐边缘摩擦着皮肤,带来的疼痛更加清晰。
试着动动腿,结实的皮绳将她的脚腕跟膝关节紧紧缠绕,捆她的人很有经验,正着反着都捆了一圈,系的还是死扣,让她只能小幅度活动自己的双腿。
暂时无法迅速脱困,女警开始悄悄观察起了金库的周围。
身边,是八名被五花大绑,蒙住眼睛,捂住嘴的银行职员,都是女性,其中一个看服饰的话,应该就是拿着这个金库钥匙的主管。
又悄悄观察了一下:防弹衣,手枪,闪光弹,警棍···所有的装备跟物品都被卸了下来,远远的堆放在金库的另一个角落中,毫无疑问,对方搜的很仔细。
“该死。”
江城在心里低声咒骂了一句,身为警察的她迅速冷静了下来,此时此刻,慌张是最没用的事情。
“醒了?”带着面具的男子头都没抬,依旧在地上写着。
江城心里一惊,他怎么发现的?
“你的心里一定很好奇吧,费尽周折来到银行的老金库,干掉自己的同伙,却不是为了钱,那么到底为了什么?”那人似乎写完了,从背包里翻出一件紫色的长袍披在身上,戴上兜帽,又翻出一本破旧的书拿在手里。
“是为了这个,”那人从地面上一堆文件之中拿起一张发黄的纸,上面写着江城看不懂的文字,看上去像是从某本书或者笔记中撕下来的残页。
“为了一张纸?!”江城坐起身子,声音中满是愤怒。
“这张残页是在以前被某个人抵押在这家银行的,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它在这里。”
“你一定觉得这很荒唐,但你要是知道了这张纸能够做些什么,就不会这么想了。”他无视了江城愤怒的眼神,打开手中的书本,将残页完整地拼了上去。
“你也一定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很简单,这家银行的女职员只有八个人,我需要九名女性才能完成仪式。”
“仪式?你信什么?”江城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可能是某个邪教的教徒,毕竟,只有疯子才会干出这眼前这无比疯狂的一切。
“末日,”对方的回答反倒让江城更加疑惑。
“生命不过是一个脆弱而又美妙的梦境,梦总有一天是要醒的,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提前清醒过来,拥抱真实呢?”
邪教徒朝着她俯下身子,面具后的目光无比阴冷:“你很幸运,很快你就会亲眼目睹这个世界真实的面貌。”
“疯了,你可真是疯了。”江城挣扎着向后挪动身子,似乎在躲避邪教徒的目光。
邪教徒没有继续管她,他转过身去,开始用一种江城根本听不懂的语言吟诵着某种像是咒语的东西;随着邪教徒的吟诵,地面上的香炉开始疯狂地向外冒烟,烟的颜色也开始变黑。
诡异的低语又开始在她的脑海中回荡,有那么一瞬间,江城的眼前再次恍惚起来,女警赶紧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她轻轻起身,把自己在后面被拷住的双手从下穿到前面来,手中拿着刚才在地上无意间摸到的女士发卡,长长的那种。
跟无数犯人打过交道的江城,知道怎么用这东西打开手铐。
她小心翼翼地动作着,随着邪教徒的吟诵,金库地面上用鲜血绘制的五芒星开始闪烁着妖异的,让人极度不舒服的血红色的光芒。
似乎,有什么东西蠕动在眼前所见的整个空间之中。
女警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情况,但直觉告诉她,千万不要让眼前这个疯子完成仪式,幸运的是,手铐的锁眼中,传来了让人愉悦的啪嗒声。
就在这时,邪教徒的吟诵停止了,换成了无比狂热的赞美与呐喊:
“梦魇之王!世界之主!噢!沉睡于梦境之中的伟大存在啊!请从那悠长的梦境中苏醒,您谦卑的仆人在呼唤您,降临在这个世界的梦境之中,指引我们的方向!”
伴随着邪教徒疯狂的话语,香炉中的黑烟开始疯狂地喷涌而出,像是要将整个金库都吞没一样;同时,五芒星的光芒变得更加闪亮、妖异。
幸好,江城终于在此时解开了手上的手铐,立马上手,用尽全身力气扯开捆住了双腿的两条皮绳,顾不上结实的皮绳突然断裂产生的冲力被弄伤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前扑了过去。
一个翻滚,眼前的景象飞速变幻,手中传来了冰凉的质感,那是来自手枪枪柄的金属传来的温度。
而这一切,仅仅只发生在眨眼的几个瞬间。
专心仪式的邪教徒因为江城的突然脱困而惊愕了那么一瞬间,下一秒,枪声响起,江城强忍着自己脑海中不断冒出来的低语,近距离一枪打在了邪教徒的胸膛上。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香炉之中喷出的黑烟似乎化为了有实质的形体一般,开始在狭小的空间中扩散、翻滚、沸腾。
血红色的光芒似乎也化为了实质,那些流光无比饥饿,它们追逐着血肉,就像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很快便“吃”掉了位于五角的五具尸体。
“呃呃呃呃…”邪教徒蹲下了身子,口中发出的声音无比扭曲,似乎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是因为中弹?不,不对!
意识到这点的江城,刚想再次扣动扳机,眼前的景象却再度发生了变化。
无尽的星空在眼前显现,璀璨的群星环绕在自己的身边,刚才那肮脏,污秽又封闭的一切都消失了,身边只剩下了这璀璨而又夺目的梦境。
就像在小时候的夜晚,自己总会躺在那片经常光顾的草地上,抬头仰望着漫天星空,仿佛身处在宇宙的中心。
安心的感觉在她的心中出现,仿佛回到了妈妈的怀抱,那种久违的安全感。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就要那么陷了进去。
“啊!!!!!!!”
剧烈的惨叫声把江城拉回了现实,在星空之下,一幅可怖的画面出现在她的眼帘中。
无数猩红色的,无定型的,甚至看不出来到底是虚幻的烟雾还是有着实体的巨大团块,上面带着血一样的妖异光芒,并布满了黑色的,像是血管一样的纹路;这根本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可憎事物就这样从邪教徒的身体中“喷薄”而出,原本还算是一个正常人的邪教徒此刻早已看不清人形,他的身体各处都以一种极不可能的方式迅速膨胀,就像被人徒手捏变形的水气球。
“不要!不要!”邪教徒只来得及留下这最后两句遗言,便如同毡板上的肉一样被体内涌动而出的巨大团块撕裂、切割,撕裂的人体与血肉被迅速吞噬,消融。
恐怖的团块与奇异的星空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幅诡异又恐怖的画面,星空之后,是不断蠕行而扭曲的混沌,是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无上恐怖,在混沌的正中央,一只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注视着位于恐怖中心的可怜女孩。
江城的身体因为恐惧不断地战栗着,脑海中的低语嗡鸣着,正在一点一点的蚕食着她为数不多的理智。
潜藏在群星之后的恐怖···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东西!
女警能够听到自己的不受控制的尖叫,也许在下一秒,她,还有这金库中的其他人,就将成为这黑暗之物的食物,或者玩具。
她竭力维持着自己的最后一丝理智,将手中的枪口对准了那个正在不断生成星空与黑暗之物的香炉,然后,用仅剩的力气,扣动了扳机。
······
几个小时后,B城的居民们都在新闻与网络的信息中知道了那家建立在老银行之上的新银行先是遭到了抢劫,后来又遭到了爆炸的劲爆消息;据说目睹了整个爆炸现场的目击者在爆炸的那一瞬间看到了被环绕的群星与广袤的星空所包裹的不知名异物,但很快被当作谣言;官方将银行发生爆炸的原因归为警方的处理不当,劫匪狗急跳墙引爆了炸药,然而现场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火药燃烧的痕迹。
有足足十几名警方人员在这次特大事故中死亡,然而诡异的是,根据后来的现场勘查,他们在死亡之时,集体昏迷在这家银行旧金库的一家卫生间附近。
而在地下的旧金库,似乎是因为金库的坚固与封闭,在里面的幸存人员没有任何伤亡。
让人根本猜不透的是,六名策划了这起抢劫案的劫匪在此身亡,其中一个人的死状无比地扭曲跟可怖,让人禁不住去怀疑到底是什么杀死了他们。
八名被绑架至此的银行职员除了陷入昏迷与受到了惊吓之外,并无大碍。
负责潜入行动,解救人质的警队指挥江城也被劫匪绑架至此,但她的精神似乎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位曾经活力无比,勇敢英武的警花现在眼神呆滞,面容憔悴,而且精神状态如同行尸走肉,迫不得已只能无限期休假,并转入青山精神医院进行治疗。
后来给她作心理分析的精神专家曾经听到过她口中的呓语。
“救救我···救救我···噩梦···噩梦···夏格达·索托···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