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后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纸条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勇气打开,纸条上淡淡的丁香花味道,我想起了北海道。
来时正值夏日熏风,听说此时薰衣草和其他花木都繁盛,心里就更添了几分期待。车在札幌市犹如甲虫穿梭,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小而密集,在扁平的空间里梳理着,缓缓流动着,渐次的秩序与无序交替进行,时而缓慢时而偶然,像是匆匆而过的微风与潺流。
行至美呗市和滝川市,路两旁市镇稠密,窗外皆居家商铺及加油站,这种颗粒感的面貌呈现了许久,眼眶就渐渐沉了下来。正欲打盹,车窗外忽然闪过大片白如瑞雪的花,连忙问司机真是什么花?原来是马铃薯花,这才一下子有了精神。再抬眼远望时,地形突然变得立体起来,有了高低起伏的视野,逶迤的丘陵上,各种农作物安静有序地生长着,一派田园景象。
慢慢的,眼里的色彩更加丰富起来:绿油油的玉米和浅黄色的麦子,金色的向日葵和开着白色花朵的马铃薯,在别处再普通不过的农作物,却在这里美得动人心魄。我开始油然坐起来,打开窗呼吸着这自然的芬芳,心中似尤克里里才开始拨弄的鸣响——《富良野の序幕》。
昭和30年起这里就是花的海洋。画眉菅有一个很美的名字,是这里湿原特有的植物,雪白柔软,随风摇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这一大片绿草中洒下一团团的棉花。没错,长得和棉花没两样的画眉菅,值得欣赏的其实不是花,而是果实,放眼望去,白色的小点散落在绿色草丛间,犹如一幅诗画。
我身在花人之田中,洒满点点白色的绿意中,周围如缎的条文花海似旋涡张开,望着远处似真似幻的紫色地平线,突然想起了Derniere Valse的曲调,心中泛起淡淡的红酒味道。
夜宿“唯我独尊”, 是家气氛闲逸的洋食店。三层木楼房简约舒适,加上店主鞠躬深切的招呼,在三楼一角席地而坐,竟有点像来到朋友家中共聚的感觉,扶桑的夜晚难得如此温馨。
柔和的路灯、居民家的灯光都倒映河的水面上,温暖而孤寂。远处的船舶不断的游出海港,又不断的靠入海港。在酒桌前,为客人们制作北海道特色的烤鱼片,那炉火和顶梁上的灯笼交替摇曳,映红了人的脸。
这片大陆版块被太平洋清冷的割裂,孤岛与海岸如清澈的镜像彼此凝视,在陌生人的眸光里,每一道光都变得琉璃。傍晚蜿延在墨绿色湿润的漾着水气的麦田中,湛蓝的天际浮起蒲公英飘散的云,汽笛声掠过和服下鞠躬的暗影,在柴香鱼鲜的慢滋滋中升温,摄氏2度的笑勾勒出水粉静物般的记忆,这就是北海道的紫色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