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背英语单词,明明是背过一遍的却怎么也记不住,是一种感觉,萦绕不去,难以言表,却有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跟外婆聊了我的同学,外婆洗澡之后,姨妈突然说:以后多跟大外外小外外拍几张照,瞬间有种沉重感铺天盖地压来,空气都变了味道。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回答了她,仿佛不认真,这种事情就永远不会发生,多拍几张照的目的就永远没有意义。
留作纪念。
火烙一般的话语,巨石一般的沉重。
永远不会。
不需要
或许从小与老人一起长大,自小看到描写老人的故事就自动端出一颗玻璃心,看着一个故事觉得这个老人好可怜,为了孩子们怎么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孩子们怎么能这样对她,看了一个故事觉得这个老人好善良,一不小心就泪奔。
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又或许是认真面对过,这种事实,在他们面前一副没心没肺永远两三岁的样子,也似乎没有礼貌和体贴,衣服无理取闹的样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常常因为自己心情不好或是遇事不顺,就对她们的询问表示愤怒,理直气壮的说为什么不尊重我的意见,为什么伸手这么长要管我的一切要限制我的一切,我没有自由,不久前看了心理学一些原生家庭方面的书,更加理直气壮的把我所有遇到的失败,我所有的缺点的原因一并归结为家庭教育与环境的不足,是我缺少爱,是他们干涉太多,是他们宠坏了我,是他们知识不够没有给我需要的,最近突然有一点明白,或许把原因归结为他人是最简单的事情,因为这样自己就能得到一份送给自己的心安理得,一份指责别人的义愤填膺与一份得来毫不费力的正义,同时也收到一份免死金牌——不是因为你,你不需要做出改变,你只需什么都不做,端着双臂等待别人的改变造成的一切,并享受它们所带来的美好结果。
我讨厌他们的问长问短,我讨厌他们那些在我看来充满落后思想的早已不合时宜的经验与说教,我讨厌他们一定要我多穿衣服,不喜欢我化妆,追着我跑让我穿上袜子的烦不胜烦,和频繁的大呼小叫的聒噪,我讨厌这讨厌那,心里愤怒的发誓将来有了能力一定要搬出去,离得远远的乐得清闲。
这一切的理直气壮在一瞬间炸裂。
剩下碎了一地的残骸,在温暖的阳光下伤心后悔。
也看过不少描写和老人的亲情的书,看了不到一半无不声泪俱下,一个盈满会的玻璃心在涉世未深的心房中瑟瑟发抖,记忆深处都是我自己的外公外婆的影子,铺就着他们那个年代特有的磅礴的朴素与平凡,一点一滴太细节太不足挂齿的一秒一秒堆砌成我的整个的童年色调。看到书中的情节,不同的外公外婆,一样的身影,不同的对象,一样的付出,不一样的具体情节,却是一样的微不足道。
可是我没有出息,我只愿意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对着书本,对着那个远方我不认识的人流泪。
流完泪,心完碎,擦干眼泪,打开房门,我倔强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藏起内心对她们的情感,一层层的披上坚硬的外壳,变成一个无理取闹的三岁孩子,没心没肺的跟他们吵架,对着干。
或许,我的坚强,用错了地方。
但是我不想改,我不好意思,我也不想费劲。
我感性,我冲动,我看到他们那样在我看来像侦察机一般的眼神,前一面沉浸在故事里的肝肠俱碎就消失殆尽,那个水晶球般善良易感的玻璃心消失的无影无踪,退居幕后,上场的是一个手握青龙偃月刀的关西大汉,方脸虎目,那一刻相由心生,我总操起最凶的脾气对待那两个手无寸铁或许一心只希望我好的老人,哼,理解?冷静?礼貌?一边去,他们这么讨厌,这么不理解我,简直要把我逼疯了,我嫌弃都来不及,等我先发泄完我的情绪再说吧,面对我一通无理取闹,每每是两个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弱势的老人瑟瑟发抖的悄悄的小心翼翼地避过我的愤怒躲进房间,哼,我余怒未消,内心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带着胜利的悲壮站在高处俯瞰他们。然而,我看到的不再是短短数年前那个小时候的我眼中尚能背得起我让我在他背上调皮的拼命摇晃双腿的外公依旧有几分健壮的模样,亦不是拉着我的手逛一个上午菜市场提着沉重的蔬菜意气风发回家步子快起来需要我努力的走才能跟上的外婆,当沉浸在情绪中的我复杂的负面情绪褪散,记忆中的身影淡去,佝偻的背影出现在我眼前,带着几分害怕几分孩子般的单纯与弱小,做错事般的害怕,躲避着我的锋芒,请求原谅般的躲进房间,那个属于如今的他们的最后的安全的小世界,做着他们屈指可数的娱乐,睡睡觉,发发呆,听一听收音机,聊一聊回忆。
有一点对自己失望,为什么我只敢一个人伤心,一个人流泪,一个人对想象中的他们表达我的感激和爱,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宣泄完无处安放的一丝无理取闹后的内疚与不安后继续心安理得的重复过去,用看上去的潇洒帅气,看上去的自尊,看上去的足够自立,作为和他们硝烟四起的方法,在两个用了几乎一切去爱我的老人身上寻找自己的能力与强大,证明自己的胜利,气宇轩昂的向自己宣布,看,我怎么这么厉害。在他们面前,从不低头,从不讲理,理所当然并为之得意。
可能有恃无恐。
因为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他们永远不会选择离开。
是我的性格,无论本身多珍贵,无论从前我多么渴望,无论曾经多么一票难求,属于我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再也没有它的一席之地,有关于它的什么都变得廉价,不值得我为之上一点心。而外公外婆,或许就如我心里一个角落那两堵看起来永远不会倒塌的墙,岁月风尘中沧桑了眉眼,破败斑驳,到处是岁月的刮痕,在我看来缺砖少瓦,在一片充满21世纪繁荣崭新,充满个性的环境中格格不入,只能引起我时不时的嫌弃,但是在蹦迪的世界里欢乐的我可能不知道,这是两堵巨墙,用他们的方式,挡住了外面真正的世界每一次吹来的大风大雨,山洪海啸,其间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有疏忽的地方,每每招致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的我的极大不满与指摘,殊不知,这两堵墙若有一日罢工不干,我的世界将遭受怎样的灾难,将被夷为怎样的废墟。
可我知道,我坚信,知道他们能,他们会永远为我坚持下去,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尽他们所能,哪怕墙体早已伤痕累累破败不堪,再难以如从前那样轻松的挡住一切。
唯一的事实,我逃避,我从未想过,我寻思,是不是我不敢想。
每每与他们谈论,都一副胸有成竹理所当然且漫不经心的样子,讲着,等你们再活个四五十年之后…讲多了,就连自己也相信,他们会陪我一知道我老,我多希望呀,即使我平时有时候生气起来多嫌弃他们,多渴望以后自己搬出去享受为所欲为的自由天地,但是他们就想我人生建筑的地基,就他们在,我便心安,我便有勇气,无论什么时候,我知道,他们一直在,一直在。
看了不少写与年迈的亲人的文章,不无对离去的亲人的爱的抒发,合上书本回到现实,看看如今因为每个人的性格而形成的现状,时不时的吵嘴,互相的大大小小的误解,不好意思表达爱和关心的相处,害怕呀,是不是或许我也会到了许久许久之后的未来某一天,或许如果是他们先离开我奔赴下一段旅程,我是不是在原地后悔,在原地撕心裂肺,蓄在心底最深最深处的巨缸中溢满的因为仅仅是不好意思和要面子害羞而从不外泄的爱在已经来不及的某时某刻决堤,将我淹没在徒劳的思念和后悔愧疚与遗憾中。
又或许,人生就是如此这般,这就是家人,一方永远奉献,一方永远理所当然的接受奉献,并且终将来不及说我也爱你,很爱很爱很爱很爱很爱你,但是我没有多大的能力,好像只能对你说谢谢。
不知道明天我是否再一次暂时忘记如今这一切,继续做三岁的不讲理小孩,随心所欲的对他们发脾气,活在心中他们在世界上的时间比我的十倍更久的diy世界里撒欢。
我知道,我可能还是很难很难对你们说一句我自认为超级矫情的“我好爱好爱好爱你”,那我在这里,在不会玩手机的你们可能找不到的地方,煽情的悄悄地说给你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