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骨瘦如柴,我也老态龙钟。他没有力量说话,还强睁着眼睛招待我。我忽然想到第一次船上相会时,他问我还做梦不做。我这时明白了。我曾做过一个小梦,怪他一声不响地忽然走了。他现在故意慢慢儿走,让我一程一程送,尽量多聚聚,把一个小梦拉成一个万里长梦。这我愿意。送一程,说一声再见,又能见到一面。离别拉得长,是增加痛苦还是减少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是我陪他走得愈远,愈怕从此不见。”这是杨绛先生在《我们仨》里开头篇中的一段话。她从我们两,到我们仨,再到我。娓娓道出一个万里长梦。
就是一个家,杨绛先生这样描写“我们仨”,就是一个朴素,纯洁,无争的家。“钟书,阿媛,我,无需他人”老人在书中不止一次提到。但这最终变成一个梦,迷迷茫茫,看不分明,当丈夫和女儿还在时,还可以看清一些。但他们还是走了,一起走了,最终留下的,只有一个孤独,无力的老人。那一年,他68,她67。“我的梦不复轻灵,我梦的很劳累,梦的很沉重。”到最后,“我不敢做梦了。可我不敢不做梦。我劳累的走不动了。”或许那老人的心中的那一丝悲痛,也最时间变得麻木了。那种伤痛,老人这样来形容“我痛不可忍,忙蹲下把那血肉模糊的东西往胸口里塞,幸亏血很多,把杂污物都洗干净了”这种私心裂肺的痛楚,杨绛先生无从倾诉。
三里河那个充满幸福生活的家,已经不复是家,而是她的客栈。家在哪,杨绛先生也不知道,或许,家,就在生的尽头,那里钟书与阿媛就在那等她,只要他们仨在一起,就是一个家。
世界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翠。
2016年5月25日,这位见证过世纪变迁的文学家,戏剧家,翻译家,去世了。这一年,他68,她105。等了也快40年了,我来找你了。
我不记得是否在山坳处坐过,是否靠着大树背后歇过,我都模糊了。好像这世界已无我的意义。
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