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帝 殇
沅陵沼泽下的桃林外，姬染沿着小溪缓缓走进。
桃花满天，如诗如画，小溪潺潺，风光无限。
当年她从泾安满怀希冀而回时，曾经走过这条路。
回首百年，物是人非，唯有此景，一如当初。
她站在小径尽头，看着嫣红的桃林下闲坐的白衣青年，伫立良久。
他微微垂首，容颜如昔，长发如墨，唇角柔和。
只是，姬染却陡然忆起百年前苍穹之颠上他决绝的眉眼，冰冷到残忍的话语，毫无留恋的冷漠背影。
君谓，白栀的怨愤在炼狱的炙火下燃烧百年，你呢，可曾睡得安稳或者无愧于心？可曾想起过，有一个唤白栀的人，信你百年，爱你百年，又……恨你百年！
步履缓行，玄色的人影走进桃林，树下端坐的人抬首，定定的看着她。
还真是一如亿万年前啊……
满界桃花，亿万神邸，都不及她走来时，眉间一抹风华。
君谓将手中的书简收好，倒了一杯温茶，垂下眼：“坐。”
姬染拂袖，端坐在他对面，眸色色黑沉，似乎蕴含着几万年浮云纠葛的沧桑。
她端起茶，轻抿一口，微怔。
姬染嘴唇轻动，眼中墨黑深沉，声音低到似是要湮没在这无声的世界中。
“长安，我不再爱你了。”姬染望着满天桃林，声音颤抖。
君谓，这亿万年来，我都看不透你，直到现在才明白，你竟是如此残忍的人。可以冷酷到毁灭我，也能温柔的让我错以为你还爱着我。
兜兜转转，都最后尽然都是你。
亿万年日升日落，月满星沉，你居然一刻都没有从我的人生中真正消失过。
可是，千万载寿元，我从未想过，竟会有如此痛恨一个人的时候，哪怕那个人是你……
“其实从你见到我的那时起，是真的想杀了我吧。”君谓语气平淡，笑容依旧。
姬染眸中闪过一丝悲凉，君谓，早在那一天起，我们就失去了可以幸福的资格。
“姬染，结束这一切吧，我累了。”
“君谓，如果这是你要的，我成全你。我以帝君之名起誓，从此以后，生生世世，千年轮回，你我死生不复相见。这样可好？”姬染温怒的声音响起。君谓，你给的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那么，我给予你的，你是否又满意呢？
君谓起身，面对着姬染，眼中是她承受不起的深情。
“好。”
简单一个字，到底负担了多少遗憾与无奈。
穿透心神的力量携着耀眼的白光邹然降临，只觉眼前一阵刺眼的白光划过。
君谓突然笑了起来，烁金的眼下，笑容安宁醇和，他抬手靠近眼前的女子，轻轻拂过，似乎要隔着着一剑的距离划过姬染的眉眼。
姬染被这笑容怔住，心中一阵痉挛。
“姬染，我告诉过你，这亿万年来，因为身后有我想守护的人，所以我不曾放弃。”哪怕为她毁天灭地，斩尽日月星辰，都在所不惜。
他看着她，一眼一眼烙刻在心间。我守护的人是你，从来都是你。
只是再也来不及告诉你。我遇见你在最好的年华，可惜却不是最恰当的时间。
温柔的声音如清风拂过，低沉深情，姬染眉间紧皱，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突然拼尽全力一剑刺去。
终于，银色的神力在姬染掌中化为虚无，只剩下轰然倒地的君谓个狼狈消失的姬染。
“我所钟之人，名唤姬染，只不过正好是这一界之主，上古真神罢了。”
姬染，万载时光，我待你归来，伴你长大，候你重生，将三界重新奉于你手，却唯独不能告诉你，我爱你。
比三界恒古，比苍天永寿，比千世万世更长久，从你轮回之时起，却只能终于我死的那一刻起。
这才是，我最后还能为你做的事。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生，老，病，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八者，最后之五，我全占尽。
姬染，若什么都太迟，至少还有我拿命守下的三界陪着你。
缘起缘灭，缘结缘散，若有来生，让我爱你可好？
于我而言，世间最美好之事，不过是你回过眼，眸中只剩我的容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