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生命中总有一个时刻,你的灵魂会溢满对孤独的渴望;总有一个时刻,你不想要其他任何东西,只是安静地,以一种得体的人类尊严来为人生的最终时刻、为最后一项人类任务做好准备:死亡。
只要你有欲望,你就拥有责任。
但我渐渐地发现了真正的问题在所,那就是对她来说,甜的永远不够甜,咸的也永远不够咸。她会突然把最好的餐厅里最好的厨师做的烤鸡推到一边,轻声但是坚定地说:“这道菜感觉不太对。给我上点别的吧。”对她来说,奶油永远奶油味不够,咖啡也永远不够浓,任何东西、任何地方都不够。
每种人类感受中存在那么多的自私自利、慵懒的愿望、有心机的勒索,一切都是无助无望的附属品!
但是如今,贫穷在她与世界之间所筑起的堤坝已经塌陷了,波涛漫上她的灵魂。她其实并非是想要比我主动所给的更多、更好、更闪耀的东西:她想要的只是与众不同罢了……
只有在有时发生了某种事故、人际关系和偶然的转折时,人才突然清醒,并开始观察周围的世界。之后,她会突然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要找寻的是什么了,不知道该如何限制自己的渴望,也不知道自己所真正渴望的又是什么……她已经不能确定和看清被她混淆的想象力的界限了。
她对这个世界拥有无法估量的欲望,她怀着那样绝望又病态的羡慕,而这种羡慕以一种不幸、清醒而冰冷的癫狂来表现,当她终于能够把所有的欲望倾注在我的身上时,便再也无法平静了。
尤迪特终于受够了我能用钱给她买来的一切。她像个贪婪的孩子一样狼吞虎咽,直到恶心腻烦。随之而来的则是另外一种东西:失望和冷漠。有一天,她感到受到冒犯,不是因为我,不是因为这个世界,而是因为她意识到了没有人可以一直与欲望展开竞赛而不被处罚。
而那些暂时冲破幽暗的束缚沐浴在光明中的人,即使在幸福的时刻里也会保留来自背叛的犯罪记忆——仿佛他们把自己永远与那些仍然留在原处的人绑缚在一起……她会知道全部这些吗?
我当时所期待的是一场奇迹。什么奇迹呢?……只是单纯地希望爱情是永恒的,能够以它神秘的、超人类的力量战胜孤独,消除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摧毁通过社会、教育、金钱、过去和记忆在我们之间构建起来的任何人为障壁。就像一个人身处致命的危险之中,看着周遭不断寻找着一双手去握紧,并感知到还存在慰藉、同情,还有人生活在某处。我就是以这样的心态,把手伸向了尤迪特。
爱人们才会被每一个时代和每一种宗教所尊重:每当他们投入彼此怀抱之时,就是投身火海。当然我是指那些勇敢的、少数的、出色的真正爱人。
穷人想要的不仅是更好的生活,他们也想要自尊,他们也想要别人承认自己是极端不公平制度下的牺牲者,也想让世界像赞扬英雄那样赞扬他们。
其实穷人才是唯一真正的英雄,而其他一切形式的英雄主义都只是暂时的、被约束的,或者说到底都是虚荣。然而能够在贫穷中过上六十年,安静地履行家庭和社会所强加的全部义务,同时还能保持人性、尊严,甚至保持快乐和慈悲:这才是真正的英雄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