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彩霞
赵弯腰子的假警服早已经给扒下来了,里面穿一件鄂尔多斯羊绒衫,明显是有档次人家送给他的旧衣裳,多年以前的老样式。腋窝那已经开线了,露肉的地方扎出一缕儿腋下黑毛。
现在看上去,他刚才的嚣张气焰明显消了。
“老赵,真看不出来呀,有好亲戚呐!大舅哥是省纪委领导?!羡慕!有肉竟埋碗里吃啊。有这么好的亲戚咋不早说呢?怕求你呀?!”
“说那!一个爹俩妈,我是我爹带到人家的,从小就不招人待见,我那后妈,猴不是人揍,整的妹妹跟我一点都不亲。”
镇长专注地瞅着他,
“就瞅你那样,谁能跟你亲。”
赵弯腰子说话声,跟两片碎玻璃碴子对在一起搓出来似的,别人都禁脸往下听,那对小眼睛,活脱脱两截黑线头,一会儿弯一会儿直,挤来挤去。
“我是今天早上,给我儿子打个电话。你看我吊儿郎当的,我儿子正在念名牌大学,孩子跟他姑好。我寻思跟他告个别,肯定是这孩子告诉他姑的。”
“那你不是还想求你妹妹嘛?!怕人家不搭理你,让你儿子求。尖哪,老赵。”
“咋地?还是那条件哪?”
“都整这样了,那还能变?!”
他的气又上来了,
“就是不变!我告诉你们!我不能老在这里蹲一辈子吧,出去就告你们,进京告!”
“你说谁怕你告?!你怎么不瞅瞅自己!你说你,无赖成什么样了!嗯?!”
镇长瞅着他,心想,真他妈纯属烂泥潭里的鳄鱼,形容讨厌,专逮人吃,又脏又臭,可它现在就在自己面前,能有什么办法啊。
“那好。说话算话。车库一平顶一平,跟我走,签约。不过,你得了便宜别声张,你要往外说,别说我治着你。”
“不行!我不出去!说把我整进来,就整进来。说让我出去,我就出去。我为啥进来!为啥出去,给我说法。告诉你们,几天我不出去,我们家孩子就得去找他姑姑,那孩子可是他姑的心头肉。”
他的难听的声音就在那响,镇长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牙咬起来,揪起嘴唇,出来了,站在走廊里。
“真他妈一个赖子,赖到底了。”
“晚上之前,把他整出去,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我只要结果。保证不能再让他到上面奏咱们本就行。”
镇长跟迎上来的派出所长扔下一句话,头也没回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