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来,漫天雪花飘散,大如眼白,小似流年,世界很静,空气干冷,细风里没有思念,深吸一口气,冷气沁肺,干净清凉。我喜欢在大雪纷飞里做深呼吸,一个人在浊世泡得久了,总感觉红尘污浊,人世肮脏,偶然吸得一口淋漓的干冷,琼浆玉液般受用,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苍茫,宛如去岁的干冷,仿佛前世的岁月悠长,这一刻,世界很近,红尘虚无,我还是我,从未走远。
人生一世,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四季里我只对秋冬敏感。秋天细腻,还习惯七八点在街上闲逛看车马红裙,喝小酒侃大姑娘吹老牛皮,霎时间秋风一起,天高云淡,刚刚褪去燥热的心,将将褪去绿色的叶,夜深沉,人易孤独。同秋天的肃穆不同,冬天是一夜之间从天而降的,前一夜还在树下琢磨怎样的调整角度透过树梢的残叶拍出冷月如钩的冷漠,第二天的树梢就赌气似得一丝不挂显出看破生死的冷漠,人走在路上不再左顾右盼,除了急不可耐的小情侣没有人在街头大声喧闹抱着互啃,就连老地痞开的汽车有少有的规矩,很少看见司机猖狂,喇叭流氓,冬天的空气干冷里透着干净,世界平和很多,淡淡的透着禅意。
我喜欢冬天,尤其喜欢冬天的雪。冰爽里冻着记忆,散漫里飘着禅机,在雪花灿漫的世界里,世界很静,时间很慢,一生很短,记忆很长。雪遮盖了岁月变迁,雪烘托了流年。闭眼就是童年,睁眼就是浪漫,在大雪纷飞里,人宜怜惜,人宜相爱,人宜执子之手,人宜携手缠绵,人宜天上地下,人宜生死轮回,可以随心所欲的编织浪漫,可以漫无边际的缅怀自己。
我是从记忆深处就对雪产生喜爱,许多年下来已在浑然不觉中将这种情感生生造成一种本能反应。每年一到下雪天的前后,就会莫名其妙的期盼,一如期盼记忆里情人的会面,牵挂里透着迷离,期待着日子的临近,恐惧着单独的相聚,害怕四目相对时灵魂仍然无可皈依,这种心悸直到雪片柳絮般飘落,才在心里产生孤寂,产生心头的肿胀,知道应该去雪地里寻找凋落的记忆,寻找曾经在雪地里用尿写字,拿破铁铲堆破雪人的自己,记忆在万籁俱寂里纠结成团,一瞬间又一瞬间的感觉光阴似箭,容颜易老,渴望在大雪纷飞里牵一只温婉如玉的手,一起看千江水,赏万里雪,走到天涯海角,肏到地老天荒。
关于雪的文字,写过很多,真正可以成为一篇文章,能够不止抚慰自己心灵还能兼带着唤起他人共鸣的,我一共写过三篇。第一篇发表在校刊,一篇写完后还没来得及誊写录入到电脑手稿就在屡次辗转的搬家途中遗失,还有一篇写完后在别人面前臭嘚瑟,不慎被人拿去传看后传出各种不得要领的称赞,一恼火喝了两瓶农夫山泉,把文稿撕成碎末硬生生用尿冲进下水道。三篇文章,三个不同的阶段,三个不同的结果,一如一路走来所经历的人和事,不求岁月静好,人畜无害,只愿山高水长,得偿所愿,恍惚间想起唐朝老痞子的一首歪诗,此时此刻,雪正飞,天光暗,无云,无风,无姑娘,用在此,正好: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