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了中年就开始怀旧了，怀念曾经的景、曾经的事，更怀念那些已经逝去的亲人。

爷爷奶奶一辈子生养了仨女儿、俩儿子。现在除了父亲和三姑，几位长辈都已经离世了。在我的三个姑姑中，二姑和奶奶长得最像，每当想起奶奶的时候，就会想起二姑；想起二姑的时候，也会想起奶奶。

二姑家，离我们村大约有六七十华里。起初离着并不远，后来响应垦荒政策，他们才搬去了当地的一个国营农场。在那个交通和通讯都极不方便的年代，二姑大概每年会回来一两趟。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每年他们生日的时候，就可以见到二姑；等到爷爷奶奶过世后，每年的清明或十一（阴历），二姑就会来上坟。每次来，二姑都要先换乘两三次公交车到达镇上，然后再雇一辆摩托车或搭老乡的牛车、驴车才能回到村里。常常是，上午就出发了，到家时却已经是下午或天黑。

每次二姑来，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欢庆的日子。一来因为路远，见的次数少，就更为想念；二来，每次姑姑来都会带一些好吃的点心之类，这对小孩子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事情；三来，二姑所在的农场，当时对我来说，就是外面的世界，特别喜欢听二姑讲他们那里的事。小时候，很多新鲜事、很多好吃的，都是二姑给带来的。通常二姑会在家里住个三五天，有时也会再长一些。期间，二姑会到亲戚朋友家里走动走动，还会帮着母亲干点力所能及的农活。

二姑在世时，一直很清瘦， 不但有胃病，还长期失眠。记得二姑早上喜欢吃面条，就是真的清水煮面条，连荷包蛋也不让放；中午和晚上吃饭，饭量也很小，只吃一丢丢。自己身体瘦瘦弱弱、时常生病，还总是为家里人劳神、操心。三姑父走的时候很年轻，还不到五十岁。治病期间，二姑就回来陪伴着、一起照料三姑父；三姑父过世后，她还专门陪着三姑住了好一段时间。大姑因为脑血栓长期卧病在床，有年暑假大姑身体突然不成了，二姑在家陪伴了很长一段日子。期间，大姑又逐渐好了起来。可是，二姑刚走几天，大姑就过世了，她又不得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二姑很顾家也很恋家，老家的八仙桌就是二姑搬家时留给爷爷的，后来又转让给了我们；二姑会把很多表哥、表姐已经过时但依然不错的衣服拿回老家，可以继续穿的就让亲人干农活穿，不合适的则做成鞋底布料。小时候，二姑有时会带着表姐、孙子、外孙回来，二表哥结婚的时候还让表哥、表嫂回了一趟老家，见见亲人。现在想来，二姑主要是想让孩子们树立老家的观念，了解和熟悉老家的人。在我们这一辈中，我最小。结婚的时候，二姑很开心，早早地回了老家，婚礼当天让表哥表姐也都回去了。等到我有了孩子，她也一直念叨，一定要带孩子回去给她看看。

因为离得远，小时候很少去二姑家。就记得，上小学的时候，随着哥哥们一起去给她和姑父拜过一次年。当时小，是哥哥骑车带着去的，走了足足大半天的时间，乡间的小路坑坑洼洼，非常不好走。读大学以后，可以自己出远门了，就去的次数多了，基本上一年去个一两回，暑假一次、过年一次。寒假里，往往来去匆匆；暑假里，有时会小住一段。

那时，二姑已经搬到大表哥所在的生产队，姑姑在前院、表哥在后院。他们农场的房子，都是一排一排的，新建的有院子、旧的则没有院子。二姑的房子，是一套平房，没有院子，一个小客厅、两家小卧室，还配有一间南配房，主要是放一些杂物。二姑和邻居处的非常好，他们西面的邻居姓丁，家里有什么事就把钥匙放到二姑这里。他们生产队，和普通村子类似，人们也喜欢夏天一起纳凉。记得当时，晚上会陪着二姑和姑父在门前乘凉，和邻居们一起聊天。每次去，二姑都会让姑父和表哥去买很多菜，做很多好吃的。二姑父当时养了几只兔子，有一年我去，二姑就让姑父把最肥的一只给宰了、炖了。那是我第一次吃兔子肉，只记得很香、很香。

工作以后，去得就少了，不过每年过年都会给二姑打个电话。当时，已经耳朵不太好了，跟她说话必须大声才行。最后一次回去看她，是一年秋季，那时二姑父已经过世。还记得，二姑当时更瘦了，因为照顾姑父受了很多辛苦。二姑不停地念叨着，让我们都放心，她挺好的。父母还没来北京的时候，二姑每年生日都会去给她祝寿；二姑，也曾回家常住了一段日子。

后来，听家里人说，二姑有次一个人又跑回了老家。当时，父母正在北京帮着我照看孩子。当时，二姑已经有些糊涂了，有点像爷爷的晚年。她在家住了几日，就被表哥接回家了，那是二姑最后一次回老家。二姑过世前，父亲专门回去了一趟。当时，她身体已经很不好，在医院住了一段日子。当时，因为工作原因，没能陪着一起回去。谁成想，父亲刚回来几天，二姑就走了。

明日又是一年清明，曾经的孩子已经不惑，在天的二姑您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