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时候,就爱这样安逸地坐着,坐在水泥地上。旁边有几台私家车,偶有几台驶入驶出,也全然不会打扰你就地歇息的兴致。路边,车的轮毂成了你的树荫;而优哉游哉的在此处呆着,也成了你生命的一部分。
你最懂阳光。其实在你眼里,每天的阳光都是相同的。没有别的,它只是阳光罢。你的鼻子很敏感,苔藓涩涩的泥青味可能会让你感觉有点不适;或许也只有在春季花开的时节,花的淡香能够掩去那种不适的味道。
你很幸福。每天黄昏即将过去的时分,都会有一位驼着背的老奶奶给你带来食物,所以你几乎不必担心会有饥肠辘辘的日子。你也不缺玩伴,只是你永远是玩伴里面最内向的那一位。
有时,你会跨过那座美丽的白石桥,去河对岸觅食,或者是去寻找一片新的天地。路途中几乎没人会留意到你,你也会在那边随意找到一辆车,坐在一旁。但是,这边只有无味的鸡蛋花。
当黄昏载着人们的白日梦渐渐降临,你却发现老奶奶今天却没有来。玩伴们却准时来了。的确,老奶奶会有失约的时候。这时候,你就要做好第二天自己四处觅食的准备。
的确,你和玩伴们都是一家人,却没有家。
你是一只无法让人察觉你的心情的狗。行走至路上,与路人相视而过,你几乎永远都是一种表情,一种慵懒、疲倦却又有淡淡的自在的表情。
我叫你嘟嘟。“嘟嘟”曾是我小时候家里养的唯一的一只狗。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狗送给了别人,就像当初别人送给我家一样。他们同样都是长毛狗,只不过前一只是全白;而你,右边臀部有一片深褐色的毛。小时候的那只嘟嘟衣食无忧,舒服得很;眼前的这只嘟嘟,俨然是一个流浪者的模样。
我猜,你以前有一位主人,你们一起住在小区的某一个屋子里头。但是有一日,主人搬家了,离开了这小区,而你却留在了这里。因此,你对人类的戒备心很强:有一次,我给你一块香火腿,你却迟迟未敢进食。过了许久,你才把火腿叼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直到我看不到你。
你最惨的一次,是台风“天鸽”横扫小区的那一次。那晚,台风已经停了。到了家楼下,我刚出车门,你就对着我狂吼,嘶声裂肺的,而全身的毛发凌乱得不成样子。很久,你才再次扭头向黑夜跑去。
但更多时候,你总是安详地躺着,仿佛置身于一个虚无飘渺的世界中。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活得还自在,甚至还产生了羡慕之情:有时候,作为人类,我们是不是活得太复杂了?
每次回到家楼下,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处窥探,看看你藏身何处有时,大多数时候都是失望的——不知什么原因,见到你的次数愈来愈少,相反,见到你同伴的次数愈来愈多了。
于是,我给你的同伴起名为:“步步”、“酷酷”、“露露”……在夜里,你的同伴从来不会去仰望星空,不会抬头品味每一夜的风华。他们只会低头想明天,明天会好,会很好。
幸运地,今天夜里十一点,竟又见到你。也许你还在夜里等原主人回家吧——虽然他再也不会回来。而你的尾巴,再也不同一年前一样可以使劲地晃,而是耷下来的。
你已经很老了。
晚安,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