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巴山雨(简书作者)转载请联系作者授权。如有雷同,你抄我的,侵权必究。
简介:永宁村里,吴(无)人宁静。小人物想要安稳过一生,却一次次抗争不过命运。
“张医生的药铺你还是别去了。”饭桌上,六斤冷不丁地抛出一句话。
月芽听到了,心里一惊。她握着筷子的手像是被电流击中,颤了一下。她上牙齿轻咬着下嘴唇,慢慢地,咬出了一排牙印。
过了一会儿,她又伸出筷子,夹了两三下,才夹住了几根土豆丝。她放进吴忠的碗里:“忠儿,吃吧。”她又夹了一筷子给灵毓:“毓儿,你也好好吃。”
“哎,月芽儿,这张医生回家了,店铺里也不忙了吧。回来歇两天。”六斤娘看气氛有些尴尬,笑着打着圆场,还向六斤丢了几个眼色。“其实吧,你说这女人。哪经得起在外奔波?你看吴莲,守着书堂,也守在娘家,她娘要是还在的话,不知道多高兴!我要是也有个闺女……”
“行了,都少说两句。吃饭!”六斤爹突然发话了。不再有人言语了。
这顿饭月芽吃的一点意思也没有。她有些惊讶六斤这么说。可她不怪六斤。六斤怕是听到了些什么话。她百口莫辩。在这闭塞的小村子里,这流言就像是长了腿,又会开花结果。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有人给你捏出个像模像样的故事。
“妈,我吃好了。”灵毓碰碰月芽。
“嗯。我也吃好了。”说着,月芽拉着灵毓下了桌。其余几个人继续默默地扒着饭吃。
这个村子叫永宁村,算算,她们娘儿俩在这里待了已经有六七个年头了。没有月亮的晚上,村子里一片漆黑,悠悠长长地传来狗叫的声音。有月亮的晚上,也是惨淡的。这一夜也不例外。
可是这一夜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月芽领着灵毓,走在村里的崎岖的路上。她听见清真寺里传来海阿訇低沉的声音:“安拉乎艾可白勒!(真主至大!)”
这声音,在寂寂的凉夜里让人心生寒战,仿佛在扣问世人的心。那声音来自一个遥远的世界,那里没有忧烦。只有善恶分明的奖惩。
在这宏大的背景音中,一串细碎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清晰了。一团黑影出现了。月光将那身影斜斜地拉变形了。
月芽拉住灵毓的手稍稍加重了力度,灵毓也往她身边靠了靠。
那团黑影越来越近了,也渐渐显出了人形。待看到来人是谁时,月芽不由得松了口气。
可对面的人就像是没看到她们娘儿俩,还是直直地,急匆匆地往前走,直到就差两三步远了,才猛地一抬头,失声“哎呀”了一声。
“小莲姐,咋走这么急?”月芽连忙上前,扶住了吴莲,她这才没有因脚下的坑咧倒了。
“你们娘儿俩,这大黑天还出来?”吴莲抬手擦了擦额头。许是刚才太惊到她了,她的额头处竟然有了汗珠。
“怎么了,不许出来?天也没黑透。”月芽笑笑说。
“这世道,不太平!”吴莲一边说,一边四下里瞅了两眼。她压低声音,凑近月芽的耳朵说着。
灵毓在旁边只从她的声音中不时听到一个词儿——日本人。
她看到妈妈月芽的脸色也开始变得凝重了。而她这几年习惯了叫姑姑的那个人,那个谦和地笑,游刃有余地周旋的吴莲竟然急得快掉下泪来了。灵毓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事儿,怕是和王文义哥哥扯上联系了。
吴莲和月芽没说几句,两人就匆匆地往六斤家去了,灵毓也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地走着。
事情果然和王文义有关。一进里屋,吴莲就跟吴老头把事情又说了一遍。灵毓这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王文义哥哥私自退了学,说要为打击日本人做些事,而今夜,他就是回来拿了些衣物,吃食又匆匆走了。吴莲还奇怪,这文义怎么不白天回来,回来也是形色匆匆。但当时一心只在看到儿子的欢喜上,根本没多想。待他走后,吴莲收拾他房里的东西,才在书桌的灯台下发现了一封信,他爹王书堂看了,气得都要跳起来了!原来,是一封拜别父母的信,还嘱咐他们“阅后即焚”,还要父母不要牵挂。
这叫一个母亲怎么能安下心来。
“他才十五岁,他这是怎么了?”吴莲摸着眼泪,灵毓看着还不到四十岁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文义哥哥真得走了么?灵毓心里酸酸的。这几年,几个孩子都大了,他们也不再想八九岁那些年毫无忌讳地在一块儿玩了。每回,文义从外面回到村子时,他们碰到了,连打招呼都变得客客气气了。
只有上个月,他们坐在村后的沙土岗上说得多些。王文义带来的外面的消息也越来越多了。这次,他跟灵毓说起了他们同学当中口耳相传的电影《渔光曲》,《风云儿女》。王文义还教她唱了《风云儿女》的主题曲,却又告诉她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唱。
我的奶奶钟灵毓大概没想到,那首歌到现在仍然在传唱。而且传遍了整个中国。她的孙子我——吴昊,从小就在学校的升旗仪式上学会了,那首歌的名字叫《义勇军进行曲》。
月芽此时,一边安慰着吴莲,一边在想另一件事。她担心另一个人,那个为母奔丧,已经离开了快十天的张林木。不知道,他这一路上可平安?他说半个月后就回来,数着日子,也快了。
外面的兵荒马乱,她不关心,她只守着自己心里的这份田地。希望不要有什么人,什么事来搅扰。她看到,这永宁村里,终究到现在还是太平的。她没看到,这份太平,已经开始悄悄起波澜了。
于月芽,也有一场兵荒马乱再临近,足以将她摧折。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