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东西多是好的吧,带着个“新”字,就仿佛沾了许多的喜庆,有无限的希望和憧憬。新人结婚,是一段新生活的开始,收获很多美满的祝福;新生儿出生,万千的祝福和希望都写在亲人的脸上,好像每一个初生的婴儿都有无限美好和灿烂的未来;乔迁新居,亲朋好友就忙着去温锅温灶,主人一家子忙忙碌碌地在厨房里,这日子一下子红火起来,充满了张力。新年,也是一样有许多的期盼和希望,尽管年味一年年变淡,如时间洗刷过的日子。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可是,人们还是如往年一样的忙年,一过腊八,老家的大铁锅又支在灶上,冒着热气,香味飘满一个院子,弥漫到街上,街上一片宁静和富足。
对我来说,倒不是盼什么吃喝。只是盼着一个寒假,不用上班,窝在家里吃吃喝喝,在惰怠中心安理得地消耗掉一个假期,在吃喝玩乐中徒增一岁年纪。嘴里念叨着门上那副对联“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年假就结束了。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打点行装去上班,捎带着在上班的过程中去减肥。
五九六九,河边看柳。从节气上来看,今年过年应该不是很冷的。可是,年要冷得凛冽,檐下一溜溜的冰凌子,才够年味,要是来一场雪,更给新年锦上添花。日子一天天的这么波澜不惊的过着,白开水一样就有些乏味。然而正是这白开水,虽平淡却养人,平平淡淡地才能长久。饮料好喝,可是不如白开水长久的滋养。早早的去图书馆借了厚厚的一摞书,准备假期里消遣。一年年的,年华渐老,这床头枕上读书的习惯倒是没有丝毫改变。
总是想起小时候的过年,那年味浓得化不开。有钱没钱一样忙年,喝了腊八粥,家家户户就忙乎开了。菜刀磨得雪亮,杀鸡宰鱼。磨面烙煎饼,做豆腐,蒸馒头,蒸发糕,写春联,贴门钱子,剪纸。家庭主妇这时候是最忙的,还要洒扫庭除,采买裁剪大人小孩过年穿的新衣服。理发店里一早就开始排队,都想着年前理发,否则便觉头沉。澡堂子也忙乎起来,黑铁皮的锅炉一天到晚哼哧哼哧地烧着,大人小孩都要洗个澡,清清爽爽地过年。赶年集也是一件大事,大人们要置办过年用的一应物品,小孩子跟在后面就是玩儿。过年了,大人倒也不吝惜手头上那点钱,此时格外的慷慨,给后面当尾巴的孩子买上一串晶莹红火的冰糖葫芦,或者一个面捏的小糖人。糖葫芦要一个个的山楂咬下来慢慢地吃,小糖人则是舍不得吃,有了糖葫芦和小糖人,这年味也变得香甜起来。
“糖瓜祭灶,新年来到。姑娘要花,小子要炮,老头儿要顶新毡帽,老太太要件新棉袄。”身为女儿,我打小就不喜欢什么花啊,新衣服什么的,却偏偏男孩子一样喜欢烟花炮竹。什么二踢脚、大花铃、万花筒、钻天鼠,都敢拿来放。等到夜幕降临,和一帮小伙伴,就在那门前的空地上放烟花炮竹,丝毫不管大人的叮嘱和担心。尤其喜欢一种小摔炮,对着墙壁摔去,一声声脆响,就把旧的一年赶走,迎来新的一年。大花铃的捻子短,爆炸的威力大,点着火以后,赶紧跑得远远的,捂着耳朵看,那花一束束地上窜起来,很炫目的美,映得大人小孩脸上通红。一挂鞭炮,总是很珍惜的一个个解下来燃放,不舍得一下子燃放完。
大年三十,父亲忙着贴春联,贴年画,贴剪纸,插屋檐,做这一切的时候我通常都是个打下手的,父亲贴年画我就给递钉子,还要跑远点看看贴的正当不,该朝下一点还是朝上一点。记得贴过一张《七品芝麻官》的年画,那七品芝麻官唐成画着白鼻梁,绘着三角眼,扎着一根朝天的小细辫,真是好笑。可是,父亲说那是个不畏权势的清官,然后看着我们姐弟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去卖烤红薯。遗憾的是我们姐弟现均已工作,从工从农从教从医,都是平头百姓,父亲的那句教诲也是用不着的,我们只要认真做好手头上的事情就可以了。母亲要忙着整理出一桌年夜饭,比平时要丰盛一些。
吃过年夜饭,小孩们就仨一群俩一伙到街上放鞭炮了,父亲和叔伯大爷们喝酒说话,母亲和面,剁馅准备大年初一包饺子包汤圆用的东西,准备新年发纸用的东西,准备桃树条子煮鸡蛋,据说用那水洗了脸脸上不长疙瘩。小孩子总是精力充沛,都疯玩着,不想睡觉,个个都想守岁到天亮。可是又总是半夜里犯困,头一挨枕头睡着了。新年的鞭炮由远及近次第响起,惊扰睡梦。揉着惺忪的睡眼起床,洗刷,这跨年度的一觉从旧的一年睡到了新的一年,过去的一年再也追不回了。
大年初一早晨,大人小孩换上出门的新衣服出去拜年,说些吉祥祝福的话。春节就过去了,烟花炮竹也被父母给收起来,只能等着十五元宵节再放了。百姓一句俗语是说遇到事情躲不过的,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可是小孩子是盼了初一盼十五的。
十五元宵节,照例是吃汤圆闹花灯的。乡下是不怎么闹花灯的,汤圆总是要吃的。可是掌灯庆丰的风俗还是沿袭着。有的人家蒸灯,打听着了,小孩们就早早聚在这家的门前等着讨灯。粗面蒸灯是有讲究的,那灯一圈的花瓣,有几瓣就代表几月份,出锅的时候看看哪个灯里存水多,就预示着这一年几月份雨水大。这个,从没有去验证。小孩就吵着要自己出生月的那盏灯,可是要是有几个孩子是同月生的,就有的孩子要不到,只能胡乱地拿一盏了,有略胜于无。没讨到灯的,只有回家用萝卜做一个了,父亲手巧,萝卜雕出的灯看起来比面蒸的要好看得多。有一年面灯没有,家里萝卜也没有了,没有灯了,我们姐弟很是失望。可是父亲总是有办法的,白菜根子也能削成灯呢,还有半截蜡烛头点燃了放在罐头瓶子里照着,拴上细绳,拿麻杆挑着,又亮又好看又防风。挑着这样的灯走在街上,总能引来小伙伴的羡慕,心底里满是自豪。到底蒸的面灯是主角,大人总是哄着小孩端着面灯从头照起,仿佛不是面灯而是神灯了,边照边说“先照头,福气有;再照脚,福气多;照照眼,看得远;照照口,百病走;照照舌,照照牙,想吃啥,就吃啥……”
面灯快燃尽的时候,大人小孩就细心观察那火柴杆棉线做的灯芯爆出的灯花是什么形状,有时候像棉花瓣,有时候像玉米大豆,总之看起来像哪种农作物,就预示着那种农作物要获丰收的。准不准呢,也没有验证,因为到庄稼收获的时候,人们早就忘了面灯灯花的事情。有的馋猫,待灯枯油尽了,就把面灯给吃了,女孩是不敢吃的,据说吃了那面灯长大要长胡子的。呵呵,姑娘家,谁愿意长胡子呀。元宵节的晚上除了掌灯外,还惦记着春节未燃放的几个鞭炮,这时候都要找出来燃放掉。
正月十五一过,假期结束了。大人上工,孩子上学。一年之计在于春,都精神饱满地开始新的一年。小孩却又盼着下一个新年的到来。盼着盼着,小孩就长大了,大人就渐渐老了。人生便是随着岁月更迭四季变换,这么轮回着。
邰枫,打造唯美文字,引领经典阅读;中国民主促进会会员,高中语文教书匠一枚,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用文字熨帖你的心灵。著有作品集《邰枫的风》《邰枫的雨》,风雨人生,微笑向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