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回想起来,是在春日吧。女儿没有多大,小不点似的,偏偏留着个刘海儿,狮娃儿一样。满身满脸都是桃花的芬芳,槐花的清香。在院子里蹒跚着小步,铃铛儿一样。儿子依偎在毯子里,哭了,女儿第一个跑进去,看见姐姐进门了,儿子哭声嘎然而至,晃着脑袋,摇着手手,大头娃娃一个,泪珠,笑容同时停留在花瓣一样的脸上。
白底碎花是妻子的衬衫,瓶花一束是小屋的春意,娘儿三并排坐着,鼻子贴在玻璃窗口压成平面,一样样的模样。喜欢暮色四合的时候,我嗅到苞米面粉的香味,看见了树梢筛月华的斑驳。
麦子熟透了村庄,樱桃的红润,苹果的青涩,斑驳参差的树荫,滚动的山风,涌动的麦浪,花蝴蝶似的女儿,小绒球一样的儿子,年轻的妻子,草莓的味道。
那年,那天,那个初冬的记忆钻心的痛。女儿五岁吧,盯屁虫似的,跟着妈妈在地头割草,摔倒了,滚在一个斜坡之下,折断了胯骨。冬天的黄昏,生冷的风,受伤的孩子,揪心的呻吟,可怜的孩子,惶恐的我们。
住院了,手术了,小腿腿被软牵着,坚强的孩子,镇静的笑容,鼓励我们走出了那一段低谷。一个礼拜以后,我回家看望儿子,天色暗下来了,看见满院落叶,狼藉一片,鼻子酸了。我没有惊动住在妈妈那边的儿子,母亲,和衣躺在炕上,心碎碎的。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有轻微的响动 ,小老鼠似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借着窗外的月光,我分明看见三岁的儿子,稚嫩的脸庞。抱着孩子,心颤抖着。原儿,你咋知道我要回来,爸爸我一直在门口等你们呢。给他糖块不吃,给他水果饼干不吃。搂着我的脖子,爷儿俩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这么天就亮了。晨光初露,担心住院的女儿,撂下幼稚的儿子,迎着瑟瑟的北风,迎着弥天的落叶,再回首,我看见儿子伫立在风中的笑脸,手里还攥着昨晚还没有吃的糖块。
也是在另外一个冬天,快过年了吧。我和妻子去赶集,回来晚了,走在家门口,夜色已经浓浓的了,几乎难以辩清十几米之外的人,走近时,孩子们牵着手等我们,几乎要哭的表情。那时候我怎么就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幸亏我们回来了。然而真的有那么一个孩子站在门口,等待我们外出的父母,却一直没有回来,永远,永远!于是我常常想,幸福的最好诠释就是平安归来。
说起秋天,我就念起那年,那个中秋节了。因为象征着月圆人全的中秋佳节,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奢望。天那个蓝呀,蓝得深邃,蓝得温润。月如玉盘,像美女的脸。胡油在飘香,麦面的味道。清香,供品, 鲜花,老婆,孩子,温馨的感觉,家的味道。沐浴在月色中,我分不清月与夜,天和地。和谐,完美,统一,是我此刻的感觉。
说起家,我就想起刻有天道酬勤,勤俭持家 ,书香门第之类的名词。想起豪门巨宅的显赫,达官显贵的荣耀。大观园,大宅门,庭院深深深几许。亭台楼阁,影壁门楼,青砖铺地,封妻荫子 ,光耀门楣,是男人的事业。然而,尊贵只是属于极少数人,普通人家的幸福就是,和睦和平安共有,健康和快乐并存。
人是一个姓,姓是半个国,家是一个院,院是一座城。家和万事兴,国泰民自安,当是万民拥戴,家就是一个温馨的港湾。
古人云,“何止于米,相期以茶”!米是八十八岁,茶是一百零八岁。我不期是茶,总得是米吧。看那时,拐杖两个,白发如霜,相持相扶,听花瓣的声音浓重了春意,再细数着阳光穿透绿叶束束缕缕.....伫立柴门 ,盼儿女回归,留守自己。偿还孩子们当初苦苦盼望的宿债。
家,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