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近两周的时间,終于把木心的《文学回忆录》(上下)读完了,跟着陈丹青的笔记和纽约的哪些华人艺术家一起神游了那段长达五年的“文学远征”。厚厚的两本书,跨度很长,从远古的希腊神话故事开讲,到近代的魔幻现实主义而终止。木心用他妙趣横生的比喻,从古至今,从中到外,为我们梳理了他眼中的世界文学史(本书是1989——1994年间木心在纽约为陈丹青一样的中国青年艺术家开设的一门世界文学普及课,木心讲述,陈丹青笔录,后由陈丹青整理出版)。
看完之后才知道,文学史可以用他这样的方式来讲,和一般学院派的文学史截然不同。《文学回忆录》与其说是在讲文学史,还不如说是在讲人生哲学。书中大量的篇幅是在阐述作者的精彩见解和对文学深沉的热爱,处处渗透着作者的人生哲学和艺术的独到见解,到处可以看到作者思想的闪光点。讲课时,作者幽默诙谐,妙语连珠,读着读着让人时不时发出会心一笑,时不时又陷入深深的思考,读这样的书,我感到真是一种享受。
对于木心,之前我并不知道,在现当代文学史中,我好像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出于好奇,我上网查阅了有关他的资料。
木心,木心是他的笔名,本名孙璞,字仰中,号牧心,1927年年2月14日,出生于浙江乌镇。当代著名画家、作家、诗人。
1946年,进入由刘海粟创办的“上海美专”学习油画,1940年代末任教于杭高,鼓励学生在音乐、美术上努力追求。1971年,木心先生在“文革”期间被捕入狱,囚禁18个月,所有作品皆被烧毁,三根手指惨遭折断。狱中,木心先生用写“坦白书”的纸笔写出了洋洋65万言的《The Prison Notes》,手绘钢琴的黑白琴键无声地“弹奏”莫扎特与巴赫。
文革结束后平反,曾任杭州绘画研究社社长,上海工艺美术家协会秘书长,上海市工艺美术中心总设计师,《美化生活》期刊主编,上海交通大学美学理论教授。是主修北京人民大会堂的“十大设计师”之一。
1977年—1979年间,遭遇软禁,这也是木心先生二十年间第三次被限制人身自由。
自1982年起,木心先生即长居美国纽约,并盘桓南北欧,游历甚广,从事美术及文学创作。在国外多次举办其画展及巡回展。其画作被大英博物馆收藏,是20世纪中国画家中第一位有作品被该馆收藏。
他一生出版了16本小说、散文和诗集。代表作有《琼美卡随想录》、《西班牙三棵树》、《云雀叫了一整天》、《温莎墓园日记》等。
他的散文与福克纳、海明威的作品一道被收入《美国文学史教程》。
木心先生在台湾和纽约华人圈中被视为深解中国传统文化的精英人物和传奇式大师。
他晚年回到故乡乌镇,乌镇现有木心故居纪念馆和木心美术馆可供游客参观。
其学生陈丹青推崇:“木心先生自身的气质、禀赋,落在任何时代都会出类拔萃。”一批当代著名的画家、文学家深受其艺术影响。
了解了木心先生的生平经历之后,我深感自己的孤陋寡闻,这样一个赫赫有名、学惯中西的文化大师,之前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读书中,我惊异于木心的博学。他讲课中随手粘来、讲得头头是道的书籍和作家,好多我都没有听说过。从书中得知,木心小时候读了大量的文学书籍。抗战初期,十三四岁的他躲在乌镇,几乎读遍了所有能到手的书,其中不但有希腊罗马的史诗神话,近代以来的欧陆经典,还包括印度、波斯阿拉伯,日本的文学。讲述《圣经》时,木心念其早年与他频繁通信的15岁湖州女孩;提到易经,他说夏夜乘凉时教他背诵易经口诀的人是他母亲,抗战逃难时,母亲还曾给她讲述杜甫的诗;他忆起家中仆佣对《武侠七义》之类的热衷,尤令我们神往;而他的叔兄长辈居然日日去听说书,也勾起了我的幼年记忆……这一切,今已荡然无存,而木心的记忆,正是一份民国青年的阅读史。
他看莎剧,至少五六十遍,读《新约》也超过100遍。“至少,每天要看书,烧菜,吃饭,洗澡时都会看书”。
“可怜啊,你们读书太少。” “不但少,遍数也太少” “有人一看书就卖弄,多看几遍,再卖弄吧,多看几遍就不卖弄了。”这是木心对年轻人的期望。
木心的一生,有一定的传奇色彩。他对艺术的热爱和执着使他选择过着非同常人的生活,他一生没有结婚,而是选择和艺术为伴,并陶醉其中。他的一生虽然坎坷,但我相信他一定觉得生活得很幸福。书中他用了福楼拜的一句话:“艺术广大已极,足以占有一个人。”,这句话是木心对自己一生最好的概括。他在对世界文学作品的研读过程中,在艺术的陪伴下度过了一生,并从艺术中获得了生命的救赎。
“艺术是要有所牺牲的。”这是最后一课中木心说的话,他也用一生的行动践行了自己的诺言。
我感到,木心更像一种植物,在宇宙中静静的生动开放。他认真的对待自己,毕生与艺术为伴,如此虔诚,如此纯粹,有所得,有所乐。他活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与其终生为伴。他的一生是圆满的,多彩的,发光的。
陈丹青在后记中说:“这个死不悔改的人,他挚爱文学到了罪孽的地步,一如他罪孽般与世隔绝,这本书布满他始终不愈的名姓,而他如数家珍的文学圣家族,完全不知道怎样持久地影响了这个人。”又说:“真的,这本书不是世界文学史,而是,那么多那么多文学家,渐次围拢,照亮了那个照亮他们的人。”
真的,木心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讲课时,木心讲体现的机智幽默,也深深地吸引了我。他幽默的智慧,体现在他写的俳句中。讲课中,他时常突然冒出来两句幽默的话,让人觉得非常可爱。如 “傻得可爱,毕竟是傻。” 、 “智慧可怕,毕竟是智慧。”有时,他还时常带一点诡辩的幽默,皮而不俏的玩笑,如:“红楼梦中的诗,如水草,取水草,即不好。放在水里看,好看 。” 这样的比喻,在书中随处可见,使读者深深被吸引。我想,幽默不是与生俱来的,他的幽默,必是在经历了生活的起起伏伏后,所聚集而成的对人生的超脱和自在。而木心发现闪光的眼睛,是来自于大量读书后对美和艺术的自觉。
在最后一课中,木心曾这样说:文学是可爱的。生活是好玩的。艺术是要有所牺牲的。这三句话,简洁、明了、真实地概括了他对文学艺术的挚爱。我们虽然无法经历当时民国青年的处境,无法像他们那样的年代一样忧国忧民,但是是我们可以通过阅读、通过传统的活动更多地了解古人的文化。生活的变迁,文化的断层,令人无奈、怅然,但木心又总在我们低谷之时,仿佛开着玩笑般告诉我们,我们今天能拥有更多的自由,能更加大胆地去幻想,去探索。总有有意义的事情值得我们去追寻,值得我们去守候。
看书前,对他们这场长达“五年的文学远征” 感到惊讶;而在看书时,却不自觉地把自己也放在他们讲课的寓所中,仿佛自己也坐在一隅,耳畔是木心先生的妙语金句;而当终于读完下册书的最后一页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之感——他总能恰如其分地将许多人一闪而过的念头、直觉、观点都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让人心潮澎湃,被深深触动。是啊,我真想亲眼目睹一下木心的讲课和演讲,哪怕是看一下他讲课的视频,听一下老先生的声音也好,看看这个老头子究竟是怎样他所谓的“课堂”上妙语连珠的。
说实话,这本书感动到了我。感动的,不仅是书中每个人对文学的执着,更是木心本身。
过一段时间,我还要认真地再读一遍这套《文学回忆录》,还要更多的读一些木心先生的书,感受他老人家的思想,从而更好地看待生活,看待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