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英语小测,9班成绩其实不错,第二名!可纪红这人很要强,考了第一,主动往别班老师桌前凑,拐弯抹角的说成绩,自己也好谦虚一把“不行啊,都是碰巧罢了……”。反之,她教的班没拿第一,都没法在办公室呆。
别人一提成绩,纪红倒不和人急眼,连讽带刺的说自己,骂学生:你教那班多好,你上九班教教试试,重十遍,人家还照错。前十名里有八个英语弱科,你咋教?我啊,就对他们太仁慈,不舍得打,还没骂过呢!
现在全校学习胶南二中,纪红可得了尚方宝剑,每班都小测,提单词问语法。她还很勤,头节提完,下节课前必须看完,等发下来,错了的自己问明白,课下写5遍。要求只要学了新知识就上学习卡片,每天必须带着无时的看,尤其上操的时候,她是八班班班主任,顺带转着九班,要谁不是拿英语卡片,她早晚变法的找你的茬。
这好,课下没做别课作业的了。小范的作业完不成,气急了,啪啪不疼不痒的两下;老纪倒不动手,活活骂半天。上课就说“现在的学生都懒了,我上学那会,都往手上记单词,正反面5个单词,洗手时记,吃饭时也不闲着,你们手倒干净,成绩呢?”最近感冒难受,下午第三节这火在一楼发,能烧上五楼,自己身体不舒服没心情讲课,还骂学生“就你们这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讲了有啥用?自己学吧!把上节我发的课堂小测拿出来,摆桌上我查查。”
有“经验” 的老师们查作业,是有技巧的。学习上数的,前中后浏览几眼,一般没什么问题;学习不入流的,象征性的翻翻,就那么回事(当然杀鸡儆猴是另一回事儿)。重点是边缘生,得有指有导,循循善诱。
查了一排,普遍的书写不是很好,应付的居多,其中不乏学习优秀的。上次杨勇那事依然历历在目,耐心劝解一下吧,毕竟是孩子。
到后排,你也知道学习倒数的十个有八个英语不咋地,尤其男生,那也得走走过场。到化青这,改倒改了,龙飞凤舞,也知道平时二三十分的手,“你这写了些什么?狗爬的似的。”
化青乖乖的站起来,等着挨批,他也不傻。“不想学,在这干嘛?花瞎了钱。”这也是例行公事的两句,你作业本来就应付的,还不需人说了?可纪红把纸一扔,正‘砸’他脸上,顺额头流五官落地上。
化青憋红了脸,坐下时嘟囔句“我写字本来就这样。”纪红转身刚要走“你说什么?”化青以为借坐下挪板凳的声能盖过这句,岂不知人一生气,激动地话语不自觉的高了许多。他羞红了脸,又站了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纪红气红脸。你说说化青耷拉下二斤半眼皮挨着不就得了!他还来劲了。从一堆书里抽出两本“你看,我写字就这样,语文,数学。”边说边翻。“你写字烂还有理了?那怎么不写好好写?谁稀罕看你这破本子?贱了我眼。”说着,抄起来就撕了,直拍他脸上。
“你……”化青气红了眼睛,攥紧了拳头。纪红一看这架势,火冒三丈。“怎么?还不服?想造反?滚出去!我不屑教你这样的学生。”化青也懵了,他毕竟是个孩子。“你不走,我走。”纪红转身要走。怎么能叫老师走?化青撤开凳子,疾步冲出去。
刚走出楼门,他停住了脚步“你就忘了咋进的二中?”又返回去,顺教室墙根站着。纪红还骂呢“我教了二十多年学,还没见过这样的学生。要跟老师撑架,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也有,能的你上天了!你们也一样,觉着我不合格,你们调别班,省的咱看着都厌弃……”
这话化青记了一辈子,一个人上学十几年,记忆深刻的事没几件,不是大好,就是极坏。
化青从小学习就没好过,小学那会学校兴发小红花,老师徒手剪出花瓣,再用浆糊沾一块,挂在胸前,阳光下鲜红夺目,可化青每次都是干瞅。
上初中懂事了,用功了,英语基础太差,十个单词不认识八个,都没法问人家题,上课光听天书。不过总成绩有长进,能冲进中上游了,八年级年终破天荒发了第一张奖状“热爱集体,团结同学”,当宝贝似的保存了很多年。
从小就老实的他,从不惹是生非,也从没让老师从教室里轰出来过。就是因为这些,他爸才不惜豁出老脸找关系拿钱送他上二中,花了12000。一个懂事的孩子还能给家里找事?他没有退路。化青想起上次杨勇也被老师赶出去的,到宿舍他还说是老师找他回来的。唉,咱没人家学习好,就在这等着吧!等老师火熄了,再骂一顿,自个装装孙子,也就过去了。
一会老纪讲起课来,你看,老师总有败火的时候,等她讲完了,自然出来骂自己,这都是有经验的。
等待的时间过的最慢了,比听天书更难熬。等啊,等啊,分针指到21,老纪每节课末总会留五分钟学生消化整理。可现在时间已经过了,还讲得热火。下课挨骂也成,就是人多点,难堪一些,厚着脸皮也就过去了。
“铃铃铃……”铃响不久,各班陆续下课,学生们一窝蜂的涌出来,他下意识的正身贴墙更紧,低着头,一双双急促的脚驰来驶去,自己像大马猴似的被人观赏着,通身的汗毛都张开了嘴巴往外吐着汗珠,滴滴答答,老师还在拖堂,一分,一分,一分。终于讲课声停,“下课”,一声开门的风声,化青还没把倒背的手移到前面,老师已摔门而去。期待中的责骂一瞬间化为云烟,绝望也已熬干,仅剩仇恨。
化青不知道怎么进的教室,不知道同学们怎么看,嘲笑也罢,可怜也罢,不知道第四节最喜欢的数学课,老师讲了些什么,不知道还得吃晚饭。原来学习不中用了,想挨顿骂都这么难。
“给,我给捎饭了。”化青揭开盖着的衣服抬起头,瞅程超正拎着鸡腿和油饼,没好气的说“我吃不起。”“我请,瞅你那没出息样!走,咱院里遛遛。”“不去,让我一个人呆会。”化青又要趴下,程超一把抓过他衣服“你还来劲了,咋的?还用哥背你?”
化青熬不过,不情愿的跟出去。“有什么大不了的?别整一窝瓜脸,你也该历历事了。从八年级咱同学,你就整天窝里憋着,也难为你了!今,你真牛气!”“你取笑我来了?”“人活着没风没浪的有啥意思?不是有位伟人这样说过:年轻人多经多见,才能更快地成长早一步担当起伟大社会主义的接班人。”
化青气乐了“你拉倒吧!不是你说的吧?”哈哈哈“哎,你还记得那年过年我作弊被捉的事吗?”程超说。化青拿根枯枝在地上乱划着 “你哪回考试没作弊?我不记得了!”“就八年级考地理那回,不是也让老师轰出去了!”“就那次!你活该。屎壳郎顶粪球-----自找通身臭。我这男儿本色,能比?”
程超乐了“所以说你牛气啊!当时你也知道老师并没翻出小炒,我不交出来,他能咋着?”化青不服气“你这不对,不管老师逮不逮到,都不该作弊。”“是,可我要早知道,他骂我‘滚,找你班主任去!’打死我都不会交出去的。唉,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化青想了想“我只看见,你回来跟没事人似的,照样昂着头,吹着口哨,手插裤袋里,像得了老师的褒奖似的。”
程超叹了口气“其实苦着呢!那天我被赶出去,想在门口站着,老师骂‘别在那戳着,碍眼!去办公室找你班主任。’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去找老桑,你也知道老桑瞪眼能整死你,幸好他不在,只有一个老师在批阅试卷,他过来一把抢过我的卷子问‘咋了?印的不清楚,来换?’我硬着头皮说‘没,抄了。’‘啊?害我白费功夫。平日里不好好学,考试了偷鸡摸狗,没出息!’其实我都不认识他,一会又一个老师进来倒水,问‘咋了?’‘”
程超叹了口气,接着说“考试看纸条了。’刚才那老师自告奋勇的解说‘你就说作弊得了,还狡辩!’这名教师又教育了我一通。接着俩人热火朝天的拉起了呱。当时夏日正旺,窗外的石榴花开的正艳,一只只的小麻雀在枝头跳来飞去,鸣唱着大地的恩赐,万物一派勃勃生机,红的如火,碧的赛玉。而我这自诩的高级动物却站在这高墙里受人戳戳点点。我愿舍弃眼前的一切,就化作一只小鸟,不说去翱翔天空,不说去枝头欢愉,只愿飞出去,到一片荒凉藏躲。”
别人倒你一杯苦水,最好的化解---反倒一杯更苦的。两人沉默了良久,程超接着说“现在想来,在办公室站了近一个小时,也想:要是咱学习翘首,能遭这殃?也想:TMD,老子干嘛受这份活罪?不上了!也想:怎么也得熬下初中来吧!?……”
”等啊,等啊直到老师们收卷都回去了,老桑不知咋的没来,满满一屋子老师,嬉笑谈语。我听着都刺耳,还是那个新来的教咱物理的王老师让我回去的,刚到门口,听见‘叫啥啊?’‘三班的程超’‘为啥啊?’……聚了一群好奇询问。”
出了门,雀儿们受惊吓,‘呼’的都飞了,还是你追我赶,欢声笑语的一团团。瞬间,我释然了,屋里有人高兴自在,屋外也万物蓬勃,谁也拦不住我快乐!我的地盘,我做主。我已经赎了自己的罪过,为已过去烦恼不值当,为别人的错误痛苦不值当,为不能改变伤心不值当,一切都不如改变自己面对一切的态度。”
“你说了这么多,打那你也乐观了这么久,成绩也没见起色,不还是委培上的高中?”化青较真说。“成绩是另一回事,委培也不能阻挡我快乐?我是说人的思想得变,就像你,你跟她牛什么呀?咱这些掉车尾,还盼着老师高看你一眼,怎么想的来?”
化青在地上急促的划着。“去向老纪道个歉吧!”程超轻轻的说。“什么?你抽风啊?我哪有错?”“这不是对错的问题,你把她得罪了,有你好果子吃?她还管你?”化青就是倔“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管更好,下庄户地,饿不死人。”“你还赌气?她不管你还好,在办公室老师们拉呱,她一给你宣传,你还咋混?”
化青沉默了好一阵,狠狠的把干柴撅成好几节,摔在地上“这他妈什么地啊!”跑了。程超赶上一句“兄弟,装孙子装乖了,别使牛。”一阵狂风吹过,白桦树又落了一地枯叶,覆盖了地上深深的“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