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屋里没有别的人,我倚着沙发边看《萨特文集》边喝着水,窗外有鸟儿的叫声,有行人的脚步声,还有慵懒的阳光,这会儿是最适宜看书的,我的整个身心都投入到对“存在主义”的理解与思辨中,不知不觉杯子里的水就喝得只剩一口了。我用手轻轻晃了一下杯子,杯底的水有了微小的震动,但很快又归于平静,这时我把“萨特”放到一边,开始仔细观察这仅剩的一口水。
它是清澈的,没错,而且还是无污染的。我这个人有洁癖,看不惯任何一件脏东西,这当然包括我喝的水,所以我敢保证,这最后一口水也坚定的贯彻了我一贯的高标准,不管你现在把它带到哪里去化验,你想得出它含有不洁物质的目的都将落空。其实,我不是个狂妄的人,我很实事求是,这一点你绝对可以放心。毕竟我从不打诳语,虽然我不是出家人。我由于实事求是这一优点常受到邻里的夸赞,但这里面不包括邻居的孩子们,因为每次他们的孩子一不小心做了错事,哪怕是无意的,只要被我撞见了,我就一定一五一十的向其父母投诉。他们为此挨了不少打,自然不会对我有什么溢美之词,但我并不在意,因为对我而言,不将事实抖出来就像让我憋着尿不让小解一样难受,所以我这样做主要是为了自己,但这话不可对外人道,以免影响我的光辉形象。
不知你喜不喜欢喝纯粹的水,反正我喜欢,就像这最后一口水一样,我讨厌汽水、橙汁、咖啡之类的东西,它们破坏了水的纯粹,你一定能够了解那些做法的可恶,就像在你的血液里注入各种不同名目的化学药剂一样,想着我都觉得恶心,如果你也有这种感觉的话,那么你应该和我站到同一阵营。我虽则讨厌在水里加任何东西,但并不讨厌酒,无论是白兰地、威士忌还是勃艮第红酒,我都狂热的恋着它们。中世纪有位诗人说过,“酒里藏匿着诗的精魂”,我不是一个诗人,但也爱酒,经常喝的烂醉如泥,但我并不觉得它是不好的东西,我宁愿沉溺在酒缸中死去,这是很浪漫的事,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关于酒的种种故事实在是太多,我并不想繁琐的将其一一列出,也不想举出哪怕一件事来向你诉说。
我仍仔细注意着这最后一口水,它安静地躺在杯底,就像迦西莫多和爱斯梅达拉未被人们发现时紧紧相拥在棺材里一样。你可以在它身上看到时间的停滞,不是说静如止水吗?然而这最后一口水并不是一个僵化的存在,它也有音容笑貌,这个你完全可以在头脑中勾勒出来,所有你关于它的想象或是联想,都将赋予它生命,哲人云“所见即所得”,这里不妨改成“所想即所得”。如果你觉得这样做是很有趣的事情,那么我想说,“伙计,咱俩是一伙的”。
这仅剩的最后一口水,它该怎么处置,如果是荒岛上的鲁滨逊,面对这种情况,他会如何处置?当然我知道这不太现实,因为众所周知那岛上不缺淡水。不,不,它并不是所剩的最后一口水,也许是两口、三口或者更多,因为这因人而异。譬如对一个不满一岁的婴儿来说,这水已经很多,而对一个壮汉而言,它就会让人不屑,这无关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我没有觉得坐在一个美女身边一小时短似一分钟,因为我身边并没有美女。我要把这最后一口水,不,不是一口,不管是几口水,我要将它倒掉,它让我烦躁起来,我要除掉它。我端起杯子,好像端起拿破仑的王冠,又忽然觉得像是撒旦的心脏,我闭了闭眼,再睁开看时,竟发现我手捧的是自己的头颅,它对着我笑,在未来的某个回忆里,我突然开始感念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