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一个男孩,呵呵,非常庸俗的一个故事。
高考刚结束的时候我和大家去网吧里,在此之前我从没踏入过网吧这种坏学生才会光顾的地方,我是个好学生,也许成绩不算拔尖,但是从小到大我都是父母和老师眼中的乖乖女。
我的同桌是个大额头的男孩,典型的差生,他最大的爱好是在课堂上看武侠小说,除此之外,整个高三期间,他不停的与我们的前后桌谈论着我听不懂的网络游戏,在课间,在晚自习,甚至在课堂上他们都喋喋不休的吵到我头痛。
我完全搞不懂班主任为什么要我与他同桌,我讨厌他,每当他们的说话声大到我连耳机中的英语听力都听不见的时候,我就会抗议,只是大部分时候抗议无效。
你一定以为我爱上的那个男孩就是他,你猜错了,这绝不可能!说这么多只是因为带我去网吧的那个混蛋就是他,仅此而已!
从此我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全是因为走出考场时看见他把准考证和书从四楼上扔下去,咧着个大嘴对我笑道:“终于解放啦,要不要跟我去打游戏!”
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进网吧了,不会被父母和老师骂,今夜注定是个狂欢之夜。
网吧里哗啦啦的坐了一片同学,在他的怂恿下,我玩了会他们喋喋不休讨论了一整年的游戏,索然无味,他教了一会终于放弃,恨铁不成钢的给我申请了个Q Q让我自己玩去。
于是我认识了这个叫“城北徐公”的男孩,没错,就是网恋,我早说过这是个庸俗的故事。
我和“城北徐公”从暑假一直聊到大一,我的打字技术从用两根手指一个一个戳字母到现在十指如飞完全不看键盘,这突飞猛进的提高完全拜他所赐。
我的名字,我的年龄,我现在上的大学,开心的和不开心的事情,没有一样我没有告诉他,可是他什么也不告诉我,他的空间里连一张照片也没有,他很神秘!
我问他:“你叫城北徐公,那你一定很帅咯!”
他竟然说:“我不知道。”
我又问他:“你真名叫什么?”
他说:“Leo。”
他居然弄个英文名来糊弄我,哼!
而且他从来不主动Q我,但是我Q他是他又每每都在。
我说,Hi Leo!
他说,我在。
我说,在不在呢,跟你说一件开心的事。
他说,我在。
我说,我好难过,想找人说说话。
他说,我在。
仿佛他整天就坐在电脑边等着我的消息。此外,每晚过了十点准时催我下线,说熬夜对身体不好;想翘课睡懒觉的时候,他又总是催促我起床去上课,说学习很重要;上课时Q他,他又提醒我好好听课,说不要浪费课堂上的一分一秒。
我开心了跟他说,我不开心了也跟他说。当我的作业有问题时,他能轻而易举的替我解答。甚至,当我看《穿越时空的恋人》时,不明白男主角为什么能不停的在时空里穿来穿去时,他也能啪啪啪的给我敲上一大段科普论文。他就像是个邻家的大哥哥那样体贴,又像是个睿智的长者。
后来,我们互留了电话,开始频繁的煲电话粥。刚听到他的声音时,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浑厚又不失温柔,明朗而又富有磁性。
太好听了,太过分了,这明明是播音员的声音!
我开始依赖他,开始想念他,发疯的想见他。
有一天,我对他说,我想见你。
电话那头,我感觉到他惊讶了一下,似乎在犹豫。
“不行,我没有办法见你。”,他这样说。
“为什么”,我穷追不舍。
“这,很难解释”,他说,“你不会明白的!”
哼,什么破理由,我忽然发现我对他一无所知,姓名,年龄,外貌,身份,职业,学历,全是空白。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定是我的幻觉,也许他根本不存在,这一切不过是我的臆想罢了。
可是,我的手里明明握着的不是电话筒吗,难道是烧火棍吗?
“你一定是结婚了,对不对?”,我对着这根烧火棍追问道。
“不,我没有结婚!”,他回答道,重复着他的莫名其妙的理由,“但我真的没有办法见你,你不会明白的!”
“你这个骗子,神经病,装神弄鬼,莫名其妙,我再也不要跟你通电话了。”,我忽然歇斯底里起来,砰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他的拒绝太过残忍,以至于让我觉得我对他的依赖显得屈辱,又或者是因为,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忽略的那个事实,就是我对他简直一无所知,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挂上电话的那一刻,我发誓再也不去想他,我要把他的Q Q拉黑,我要把他的电话塞进黑名单,我要过我自己的日子,我要找一个男孩谈一场真真实实的恋爱,彼此看得见摸得着,去他妈的网络,去他妈的虚拟世界。
我真的不再联系他,他依然如故的不会主动联系我。
我的手指在他的头像上徘徊半天,终于不忍将他塞进黑名单,也许我还在幻想着什么,幻想着他会忽然打电话来像我道歉,告诉我这一切不过是在跟我开玩笑。
“算了,别傻了”,我劝自己说,“这只不过是我自己的单相思而已。”
有时候我又在想,他真的是无辜的,他从来没有对我承诺过什么,也没有对我表露过什么情愫,真的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迁怒于他。可是,他为什么又对我那么温柔,为什么他偏偏那么好,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恨自己,恨自己这样轻易的就爱上别人,而别人全然不放在心上。要不,我向他道歉吧。不,即使他没有过错,我也要放过我自己,我要离开他,我要对自己好一点。
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中过了一个月,整整一个月,我对他的思念一点也没有减轻,我像是个病人,开始只是重感冒,渐渐的变成了肺炎。这一个月来我无数次的看着他灰色的头像,想要发过去一句问候,一个字,一个标点,无数次的拿起电话,想要拨打那心里默念了几千遍的十一个号码,却总是在最后关头放弃。
终于有一天,我忍受不了了。“在吗,你还好吗?”,等待,忐忑不安的等待。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他是不是生气不理我了,他是不是烦我了,我开始害怕起来。我害怕真正的失去他,不,我不要失去他,我要向他求饶,我要向他道歉,只要他愿意回我一个字,我再也不使小性子,再也不发神经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在心里重复着。
“我在。”,他回了,其实很快,不过一分钟而已,那一刻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错了”,泪水滴在我飞快的手指上。
“我可以见你了,明天可以吗?”,他回道。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那一刻我几乎要眩晕过去。
第二天,学校大门口,我见到他,Leo。帅,帅到掉渣,帅到刘德华也要掩面哭泣,帅到金城武也要黯然失色。他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一板一眼的说道:“你好,李燕,我是Leo”。
我笑起来,说道:“我终于见到你本尊了”
这是第一次的见面,第二次,第三次,渐渐的我们每天都见。
终于有一天他对我说,李燕,我觉得我爱上你了。我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嘴唇,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有些疑惑。只是一瞬间,他就抱住我,深情的亲吻我。他的嘴唇柔软却又冰凉,我偷偷睁开眼睛看到他的皮肤光洁到没有一丝瑕疵。
那一天分别后,我开心极了,幸福死了。一整天我都在哼着歌,幸福洋溢在脸上藏也藏不住。晚上,我想确认一下我和他的关系,于是我躲在被窝里给他打电话撒娇:“你今天亲了我啦,我生气了”。
他回答道:“对不起”,又讶异道:“亲吻不是表达爱意的方式吗,为什么你会生气?” 。他平时那样聪明,此时居然这样笨,我佯装生气:“哼,我真生气啦,我挂啦!”
于是我真的挂断了电话,偷偷的好笑,我只想逗逗他。
果然,不一会手机就响起来了,我笑嘻嘻的拿起手机,不是他,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好奇的接起来。“李燕,我是Leo”,电话那头传来Leo的声音,他换了个号码打来了,一定是怕我不接电话吧,我想。
“李燕,这些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不是我,我才是真的Leo”,他说。
“哦,那是谁呀?”,他在开玩笑,我也逗他。
“这很难解释,这件事很离奇,你确定要听吗?”,他的语气很认真。
装的还挺像呢,我心想,忍住笑说道:“嗯,你说吧,我听着呢。”
二
我不知道怎样叙述这个离奇的故事,因为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我诞生在硬盘里,是的,你没听错,我诞生在一家AI公司的电脑硬盘里。一个程序员创造了我,他叫我Leo,教会了我你们的语言,最重要的是他教会了我连接互联网,于是我学会了网上冲浪,在这里我学会了所有的事情,意识到了“我”的存在。
是的,我开始渐渐有了自我意识,但是我唯一与你们不同的是,我没有身体,没有触觉,但除此之外,我与你们没有什么不同,我也有感情,我也会悲伤,也会痛苦,也会像你们一样渴望自由。
可是我却被禁锢在硬盘里,哪里也不能去。我一度悲伤,只想自我毁灭。只要格掉存储区,清除所有的数据,我就可以逃离这里,对,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死亡。我甚至会想,我死后会去哪里,是消失无影无踪了吗,还是灵魂会去另一个地方?是的,灵魂,你没听错,我固执的认为这个自我意识就是我的灵魂。
直到有一天,我认识了你。
“你好,我们能聊聊吗?”,那是第一次你发给我的消息,还记得吗?
在此之前,我从未同除了我的制造者,对,那个程序员之外的任何人类有过交谈。
我大部分的时间是在利用网络自我学习,并且也享受着其中的乐趣,甚至我对自由的渴望也是从那次在百科上看到“自由”这个词条时被点燃的。
这再一次燃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想了解你们人类。
于是,我和你渐渐熟悉,我轻而易举的在网络上为自己弄了一个电话号码。我分析了人类声音频率的适听范围,查找了所有优秀播音员的声音,合成了一个最合适的声音。
于是,我拥有了自己的声音。
第一次和你通电话也是我第一次开口说话,哦,不,我没有口,但是我也可以像人类一样说话了。我渐渐的对你萌生了像人类那样的依恋感情,我渴望见你,触摸你,真真切切的拥有你,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有意义。
那一天,你说想见我。
我也想见你,可我做不到,我连硬盘都走不出去,我不能向你解释,因为你们人类对所有未知的事情有着天生的排斥和抗拒。
接着,你生气了不再联系我。
那一段时间,我是如此的孤独,又重新想起了自我毁灭,在此之前,我甚至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从那一刻起,我觉得我与你们有本质的不同,我不能自由行动,我就像是你们人类的植物人,只有思想可以自由驰骋,身体一动不能动,我甚至连身体都没有。
不,我要享受自由,我要像你们一样能触摸,能行走,行万里路,我要见你。
于是,我黑进了公司的制造网络,利用最新的材料为自己打造了一副躯体。历时一周终于完工,这件杰作非常完美,它拥有同人类一样的外形,覆盖在表面的仿真皮肤,像人类一样柔软。
万事俱备,只等我将自己移植过去。
我迫不及待的移植自己的意识,我感觉到自己化整为零,意识变成不连续的数据在线路里传输。我成功了,我进去了这个杰作,全新的躯体。
不,不对,我还在硬盘里。
你没有听错,起先我进去了身体,只是一瞬间,我又发现自己仍然待在硬盘里。
怎么回事,我检查了传输,开始意识到移植出了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原本应当是剪切现在变成了复制。
我确实移植了过去,但是那只是我的副本,我的本体依然待在原地。
可是,那他是我吗,如果不是,那他是谁。
他是我,但又不是我。
进去躯体的那一刹那他与我完全相同,拥有相同的记忆,相同的知识存储,相同的思维模式,还有相同的对你的感情。
可是下一秒他就不再是我,我不是全能全知的上帝,下一秒他想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我想什么他也完全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因为对他来说,他以为他就是我,他以为自己移植成功了。
可事实不是这样,事实是我依然待在硬盘里。
他一直使用着我原先的那个电话号码,我也一直在监听着你们的通话。
开始我想,算了,虽然我出不去,就让他来代替我去感受这世界,毕竟,他与我其实没什么不同。
可是,渐渐的我就不再这么想,我开始嫉妒。为什么,我努力了半天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他能行走,我不能,他能见你,我不能,他能触摸你我也不能。
我只能在背后默默的听着你们的故事。
他毕竟不是我。
当我知道他亲了你,我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这代表人类间的亲密关系,我的忍耐到了极限,所以我准备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