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今年进口大片中最火的要算是漫画IP的改编电影了吧。《变形金刚》在口碑不断下降的嘘声里不可思议地上演到了第五部,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金刚狼》从桀骜不驯的西部牛仔式英雄走向一身疲惫、满心沧桑的暮年,最后倒下,为一群变异小英雄的崛起铺下伏笔;《神奇女侠》从神话传奇的空间杀过来,演绎了一个既隐秘又美艳的一战女英雄传说。如果是在中学生的年纪,这样热闹又刺激的暑假一定能让我在影院流连一整个夏天,夜不能寐。但今天,我也就是在手机上看看预告片过过瘾,顺便再感叹一下那些有味道的片子几乎都只能成为排片表上的匆匆过客,稍不留神就错过了档期。是我没有了少年的激情还是连一点点的情怀都被夏日的高温烤干了?不禁地,回想一下与超级英雄们的初识。
最早见识的当然是超人了。翻了翻互联网,小时候看的第一部《超人》竟然是1978年拍的。引进中国的时候,已经是好多年后了。露天电影院里,随着开场音乐响起,不仅小朋友们,包括大人们的眼睛里都放出激动的光彩。头发油亮、面庞英俊、身材魁梧的超人一只手臂前伸,另一只手臂贴着身体,光鲜的蓝色紧身衣,外穿的红色三角裤,穿过云层,追逐着太阳一往无前。之后的许多年里,小朋友们都还会无休止地争论到底是他是左手在前,还是右手在前,可惜那时连录像带都没有,这就只能是个悬案了。后来争论又有了另一个焦点,某小朋友严肃的指出:铁臂阿童木也是一手前,一手后地飞呢,这实在是巧合到可疑,到底是美国人抄袭的日本人,还是正好相反呢?本着科学的精神,这一定是要考据一番的。但实在是没有确实的资料,于是不了了之。
时至今日,每年的大片里一定不能少的就是各类漫画英雄的轮番登场。他们可以是来自外星的(超人),生物变异的(蜘蛛侠),人机一体的(钢铁侠),神仙落难的(雷神),科学家打造的(蝙蝠侠),动物变成的(忍者神龟),反正没有一个正常人,或者说正常人不可能这么神。
当然,奇情、怪诞是和色情、暴力一样在通俗文化里必不可少的佐料。满街的烤鱼香辣味、羊肉串的孜然味儿也是一样的调调。原料新不新鲜不要紧,做法健不健康也不重要,关键是你花了钱买个爽字。当然,这个说法也不公平,毕竟英雄们还是传播正能量的。但正如我的观影兴趣一样,英雄们似乎也越来越疲惫。不要简单地怪我审美疲劳,至少有两点是客观的。第一,英雄们显然是创新乏力。我是说,首先,好久都没有新的英雄出场了,情怀不能吃一辈子,显然这得怪IP的创造者了。当然他们估计也是一脸无辜:从起源、到能力、到身份和职业,1000多个“英雄”几乎已经穷举了所有可能性。其次,英雄们的超能力也好久没有升级了。这已经是什么时代了?手机上的微信、大众点评们隔不几天就会欣喜的嚷嚷:亲,升个级呗,功能翻新又健康!英雄们显然是没赶上移动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的红利。也许,不久的将来漫画英雄们得让位给中国互联网上的仙侠们了。第二点呢,英雄们都不约而同地开始了黑化的进程。要么是有个不为人知的不幸童年(蝙蝠侠),或是困惑于俗不可耐的人类世界(变形金刚),或开始为公司政治烦恼(复仇者联盟)。英雄也是人啊,也有喜怒哀乐的权利。不过,老实说英雄的味儿是越来越寡淡了。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他们都成了一帮神叨叨的神棍、半仙,那时的孩子还会大睁着眼睛,指着窗外飞过的红斗篷兴奋地尖叫么。
很幸运地,我的童年里英雄们都还年轻力壮,英姿飒爽,技艺超群,满满的正能量。虽然,见识到的没几个,他们的世界那倒是真的就如一个神话般的存在。英雄不问出处,只要神通盖世,惩恶扬善就好。也许,最理想的英雄偶像,就该是孙大圣那样的吧。日精月华所生,享了天地的福,受了天界的气,跟着窝囊师父苦一路,但最后得成正果,从此不生不灭,离苦得乐,逍遥自在。每个中国小孩子心里都有个孙大圣吧。这么想想,还真为咱们庆幸。
一个超级英雄的正确造型该是什么样的呢?
超级能力,这个必须有。没有超群的能力,怎么对付得了后台强大、神通骇人的各色妖魔鬼怪呢?光有超能力还是不够的,谁能保证这样的英雄不会慢慢黑化,也叛变到妖怪的阵营里去呢。所以,英雄也必须自始自终是惩恶扬善的。要说善恶,那却是没有固定的标准,最终他们必须能达到超越的智慧,才能不惑于一时一事。这样,似乎又不食人间烟火,失之可爱。那就得有点小毛病,和你我更亲近些;再得受些磨难,与我们这些劳苦大众才有默契。但只是上面这些,就只能在老爷爷和小孙子的口传心授里流传,于是还得让正史和经典加持,这样才上得了戏台,入得了小说家的笔。啊,我恍然大悟,孙大圣原来真是这么出来的呢。
孙悟空的来历还真有大家们考据过。大概的脉络是这样。印度神话史诗《罗摩衍那》里有个神猴哈努曼,帮助阿逾陀国王子罗摩(Rama)从魔王罗波那(Ravana)手中解救出王妃悉多(Sita),烧毁魔王的楞伽城,再飞到喜马拉雅山取回药草,救治罗摩的伤兵。罗摩为报答他竭力相助赐他长生不老。哈奴曼被尊为学术的传授者,农事的庇护者 —— 怎么不是斗战胜佛呢?又有五代时的敦煌壁画《玄奘取经图》,图中“既有单人徒步,身背背架的图像,又有类似猴行者的胡人牵马随行”,有考据说这是玄奘在西行路上收的胡人弟子石磐陀——石,孙悟空为石所生,胡僧,即“猢狲”。当然,还有很多说法。到元代时,一方面杂剧、小说兴起,同时佛教也再次繁荣起来;于是,这个模糊的形象终于从小说里孕育成型,破石而出。再后来才有了为求长生,为不受天庭的窝囊气引出那些历险和重生的故事。所以说,一个正牌的超级英雄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坐在工作室里,窝在摄影棚里能憋出来的。娱乐产业的流水线上也能走出个把粗大的水萝卜,但注定大多数只能是隔夜发出的豆芽菜。要想收获起死回生的老山参,那还得在黑山白水间受了几百几千年的日精月华才能够呢。
去年,很情怀地在电影院里看了最新版的动画片《大圣归来》,虽然或多或少的迪斯尼味儿有点怪味豆的感觉,但不得不说还是挺激动的;尤其到最后一段,大圣怒解封印金甲加身,真是热血沸腾。久违了!
也许是美式超级英雄们的好日子快到头了,娱乐公司们于是开始走神话路线。毕竟,故事编起来可以更加天马行空;而且,能从宗教和民间神话里获得更多灵感和素材。比如,一个新的美剧系列《美国众神》,大概是说主人公在美国大地上与有着古老传承的老神和诞生于新时代的新神们的奇幻遭遇。故事确实新颖,视角独特。随便看了一集,制作的确不错,却有点不明所以,也许我该从头看吧。但是,不敢报太大希望,这里的众神也是八苦临身,五阴炽盛。苦啊!还是来个真正的超级英雄去救救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