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慢

木心说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题记



我是个怀旧的人,从前慢这三个字如鲠在喉。从前慢是某个无眠的夜,月光照进窗的沉默不语。是清晨醒来,落红满径的念念不忘,是黄昏时分,晓看天色暮看云的愁肠百结。她凝聚着对往事的深情,就像行走在江南的十里长亭外,无论何时始终留余一袖暗香,一抹诗情,一颗寸寸青丝愁华年的心。


一直很是喜欢古代那些羡君笔下有烟霞,自拔金钗付酒钱的女子,至始至终都有着精致的温柔。曾几何时,看别人为一个离人,一本闲书,一场花雨而感动的落泪。心中满是羡慕,这样人有着最纯粹的思想,能为一份渴望和相思走过千山万水。如同沙漠深处那一袭红裙的女子,为了前世的夙愿和爱情,用脚步丈量着岁月的痕迹,一支笔,一身风雨 ,一卷绝美的画面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绽放如初。


从前慢是酒杯里清冷的风声,是月光下斑驳的竹影,更是眼底绿肥红瘦的婉约。很久前认识一个女性朋友,长相不多惊艳,但骨子里始终流露出一股纯粹。爱花,好饮茶,活的很是古典。闲时会写一些文字,笔花四照,字字清幽,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宁静。


有一段时间琐事缠身,心情很是烦闷,自感生活索然无味。谈及此,她赠我青竹画并付了刘禹锡的一句诗:长恨人心不似水,等闲平地起波澜。猛然惊觉,星沉月落,世事如常,本就是顺其自然的规律。只因太过执着,所以才会患得患失,丢了原来的初心。曾见过她的住处,书香溢满闺房,红楼,佛经,自传无一不全,布置也是清净安宁,简单的不染一丝尘埃。这令我很是汗颜,自己竟好久没有读过一本完整的书。不知不觉中,流年过尽我也早已是玉琴横斜,而她却仍心如静水,散步花间,在深沉的岁月中收放自如。


有时和朋友在外闲逛,看到身穿白裙的女子,依然会停驻良久。朋友总会笑我少年春衫薄,对此却不知该怎样回答。这如青春年代对白衬衫偏爱的那些少女情怀一般,都是无言的诗歌,是一颗细腻的心。如今再不会骑着单车迷恋后座安静温婉的女子,不会夜半深情的站在宿舍楼下弹唱一曲月光,不会绞尽脑汁的写一封肉麻的情书。因为时间让我们懂的生活艰难,从来不是能用三言两语结尾的童话故事。那些轻衣漫舞的人似曾相识,在记忆里展开层层欢喜,仿佛还来不及相遇就已分离。生命的河流中,你我都是涉水而来的过客,隔着一段光阴,留下一纸经年,习惯了聚散,从容应对悲欢,渐渐的把日子过的乏善可陈。


虽然不是一个真正戏骨,但那个涂满油彩粉墨的世界却始终吸引着我。曾经看牡丹亭,读到杜丽娘日上窗头醒来那一节,停半晌,整花钿。云容初洗,对镜梳妆,透着一股慵懒的倦意,时光里怎样才情的女子能拥有这样安静的姿态。看那闲庭丝吹,凭那春水摇曳,不急不躁,对生活有一颗散漫热爱的心,一点一滴都将这些细节尽收眼底。她兴起游园,在花间遇见爱情降临时,是彼此相看好处无一言的素净与欢喜。她提笔赋诗,心心念念的牵挂一个人,从前慢是春闺梦里人的热烈和真切。


反观当下,我们处处追求快捷和便利,甚至连爱情也如同高脚杯里的红酒一般,充满了势利和俗艳。有多少人被社会的洪流冲垮了初心,有多少事开始变了味道。蓦然回首才发现陌上花开多时,早已暗香浮动,而这般妖娆的风景我们却是闭目不见。生活需要从前慢的柔软,留余一点深情泼墨山水之间,方可在胸中藏下一抹诗意。


如今光阴渐老,我仍然乐衷于留下三言两语打发时间。不敢求人认同,只愿养三分淡然,持七分真意,在滚滚红尘中用墨作引,以笔为材,酿出半盏风月。然后在清远的时光里,寄出一封悠长的信,等待从前那些泛黄的诗歌以梦为马,乘风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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