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年前的事了,至今想起,H先生还有丝后怕,后背发凉。
那时他在粮站工作,住在单位宿舍。周末下午,他回老家搬些东西过来。
回家的路,需步行经过几个村庄和一片荒草滩,那里有一口水塘,水清澈见底,依稀可见鱼儿在水中欢快地游来游去。
H先生走得热乎,在塘边蹲下来捧了点水洗把脸,然后接着赶路。
走到家太阳落山了,哥嫂留他吃晚饭,一高兴哥俩小酌几杯,再一唠嗑,天色就不早,已近午夜时分。
哥让他歇一晚,明天一早回去。H先生执意要走,哥嫂怎么说都不行。
“走晚路习惯了,大男人不怕人家劫财劫色。”嘻嘻哈哈就准备出门。
哥把手电筒递给了他,嘱他路上慢点。“哥,我走了。”
收拾好东西,右肩扛着衣帽架回粮站,他左手打着手电筒,一路经过好几个村子,狗听见陌生人的脚步声,发出阵阵狂叫,撕碎了无边暗夜。
外面依稀有一点星光,听见草丛里蛐蛐的叫声,经过那片荒草滩,H先生仗着自己火性高,也没太大的恐惧。
快到水塘的时候,传来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哭声,H先生竖着耳朵细听,分明是女人的泣咽声,越走近那哭声越清晰,听得分明。
他心里想:这么晚了这女人跟老公吵架,一个人跑外面哭?还是家里有什么不幸发生,悲伤过度?
那也不对啊?这女人胆子太大了,这荒郊野外的,男人都有点后怕,她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
正犯疑惑间,已经越来越靠近那女人,就着手电筒的灯光,H先生看清了她坐在水塘边,穿着白衣服,披肩长发,头埋在胸前,不住地啜泣着……
“你哪个村子的?这么晚了别在这里哭,回家去吧,”H先生跟那女人打招呼,劝她回去。
她抬起头来看一眼他,面庞清秀,一句话没说,又低下头去接着哭,伤心欲绝,没有起身的意思。
H先生劝不动她,就没再说别的什么,只顾着赶路,从她身后走过去,走出百米开外,那女人的哭声渐渐听不大清楚了,他回头再看,白影消失不见。惊得他汗毛直立,难道我…我撞见鬼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不怕走夜路的何先生,心里发毛,想加快脚步,飞一般逃离那诡异之地。
越想逃走腿越是控制不了,挪不动步子,像被磁铁吸住一样,在原地动弹不得。
放下肩上的东西,他坐下来,点燃一根烟,猛吸一口,吐出的烟雾在手电筒的光晕里,朦朦胧胧。
雾里似乎现出那白衣女子的身影,她飘到他眼前:“大哥,我是张洼村的槐花,你带个话给我妈,就说下辈子我再报答她了。”
刚说完话,叫槐花的女子转眼又不见了,H先生呆坐地上,想起身去追她,无奈起不了身。
他这一夜抱着胳膊,缩成一团,好不容易熬到天明,浑身酸痛,从地上爬起来,回头去找那口水塘,塘边没有人,只有小草在风中乱晃……
想起那女子让他捎话,他扛着衣帽架,赶紧去张洼村,那地方他去过。
找到张洼村,他问一村民:“请问槐花家在哪儿?”
那人盯着他,眼神很怪异:“槐花离家好些日子了,家人找不到她,都急坏了!”
“我昨晚在塘边还看到过她。”
“哦,那你赶紧去她家,顺这巷子往左拐第三家就是。”
见到槐花妈妈,H先生把昨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槐花让我告诉你,她下辈子再报答你。”
“什么!她这是寻死啊!她人呢?”
“我也没找着她,就赶紧过来找你。”
“那你快带我们去那塘边再找找。”槐花爸妈还有几位邻居跟着他后面,赶去那口水塘。
顺着塘边仔细搜寻,拨开一蓬蓬乱草,突然一声凄利的惨叫“花啊!”
槐花妈撕心裂肺,抓着水草,瘫了下去,“我不该…反对你婚事,你让妈…怎么…活啊!”
草丛里浮着白色的槐花,已阴阳两隔,抛却飘渺俗世,留给亲人无尽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