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沐浴漫漫星光,走下火车。秋意微撩,一切蔚蓝如水。偶有一抹云翳从天际披拂而来,掠过渐渐西沉的黄月亮,袅若蛛丝,给风吹得摇曳。起初欣喜,起初惊异。夜气独特滋味萦绕鼻息,隐隐透出淡芭菰的清冽。寂寥丛生。
此刻,失去听觉。也许是内心巨大轰鸣掩盖了这一切。失去感知外界的能力。也许只是抛弃了感官所能带来的片刻欢愉。也许夜路走得太多太久,身心已完全融入时光的无限荒涯中。抑或连时光本身也忘却…无法描述内心同时共处的起伏与安宁。于底处宣泄的波澜迂回隐匿,臣服于外缘的平静。一种空茫的音律穿透胸腔,暗中沸腾。仿佛久未成形的生命萌发际动;仿佛沉没渊底的远古渡轮重见天光;仿佛浩瀚宇宙循环周转的琏条上迸发的一串和声…这和声飘渺回荡,消散一切生死成毁,淹没一切苦短情长,幻化一切纷扰过往…没有爱,亦无恨,没有牵绊,亦无奢望。不存在人世彼此芜杂的感应,亦无须与谁共享温馨。我们习惯局限于自我,沉迷其中,不再尽力谋求突破。
我们本性孤独,所以更无从解脱。
太多太多,企图用竭力的关心饧掉陌生的寒意,用亲朋的交际装点心头一角无法填补的空虚。我们太善于自欺欺人,创造无数美名解释无从考证的复杂心性。我们所传递下去的生命以及这生命引起的无限风云,似乎是我们潜在的寄托。可这寄托依然无关生死,亦不属于尘寰。它来自一处混沌,一处没有灯塔的黑暗之海,一处创世之初的神圣的无…在没有世界之先,这莫名的一种“存在”已注定下落,漂流于一代又一代的灵魂深渊……
我迷失于这无限遐思,迷失于这幽蓝的秋夜。自问是否人的一生总有这么一段迷失?哪怕仅仅是瞬间的迷失……忽然忆起叶芝的一句诗:在泡沫般流逝的星空下这孤独的面容永生我不求永生,而欣慰于此迷失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