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在崎岖的落基山脉行驶了两天,明天中午,就可以到达与加拿大交界的艾凡斯小镇了。罗洛斯按捺不住内心兴奋,抚摸了下身旁的密码箱,里面装有八百万美元现钞,这是一家公司还给摩根银行的欠款。
罗洛斯是摩根银行的信贷员。两天前,他到这家公司拿到这笔巨款后,并没有返回洛杉矶,而是携带着这笔巨款登上开往艾凡斯小镇的班车。艾凡斯小镇是他的老家,地处偏远的两国交界之处,他太熟悉小镇的情况了,没有人会向警方告密,另外,他早就关掉了手机,就算银行向警方报案,警方也不可能马上查找到他的下落。
罗洛斯已经盘算好了,在老家小镇休息一两天后,到加拿大去,然后飞往意大利的佩萨罗,他爱上了一个意大利女孩,是在奥勒滑雪场结识的,有三四年了!他曾经向女孩许诺过,要在海边买一幢漂亮的小别墅,然后结婚,过上梦寐已久的有钱人的那种生活。
傍晚时分,客车停靠在路旁一家小旅店,司机让大家下车,晚上就在这家小旅店吃饭、住宿,明早再启程。小旅店吃饭便宜,住宿条件却不怎么好,两个人一个房间。罗洛斯吃完饭,刚到房间没会儿,一个瘦小的老者进来了,这老者有60多岁,面容清癯,除了一个旅行包外,怀里还抱着一个黑陶罐。在车上,罗洛斯就注意到,这老者不苟言笑,怀里始终抱着黑陶罐,看他那副谨慎的神态,罐内像似装有什么珍宝……
罗洛斯没有想到,今晚这老者与他同住一个房间。
由于心情极好,罗洛斯就主动和这老者聊了起来,得知这老者叫卡恩,从芝加哥来的,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地方,“卡恩先生,你是去艾凡斯小镇的吧?那儿风景虽然很好,但这个季节去那儿旅游的人不多。”
老者放下怀里的黑陶罐,看看他,和善笑了下,“我不是游客,这次我从芝加哥来,去艾凡斯小镇,是想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我老家就是艾凡斯小镇,我想我一定知道这个人。”
“他叫奥洛迪,你知道吗。”
“奥洛迪?”罗洛斯想了一下,马上说道:“我听父亲说过此人,当过牛仔,20年前就离开了艾凡斯小镇,以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他去了芝加哥,先是在建筑工地,后来在一家炼钢厂工作,失业以后,去了旧金山……”
“你怎么知道他的?”
“因为他在我的私营小银行存了一笔款,不算多,有863、7美元。”
“怎么,你有自已的私营银行?”
“是的,当年我的私营小银行有786个储户。”卡恩看了一眼黑陶罐,眼光黯淡起来,声音也变得十分低沉,“他们都是外来的,像奥洛迪一样穷贫,把所有的积蓄存在我这里,以便有朝一日有钱买房买车。没想到一场厄运降临到我头上,18年前的一天下午,我不在家,三个男人持枪闯进银行,将我的妻子儿女绑捆起来,撬开保险柜,将所有的钱洗劫一空!由于银行遭到抢劫,引起许多储户的不安和恐慌,纷纷前来银行挤兑,最后,我不得不宣布破产。后来,保险公司赔偿了劫匪抢走的钱,但仍有125个储户受到损失……
“卡恩先生,这不能怪你,遭抢劫就像遇上自然灾害。储户抢着提款,把银行搞垮,只能怨他们自已。”没等卡恩讲述完,罗洛斯并不介意地打断。
“不,不!”卡恩摇下头,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虽然从法律上说,这也许不算债务,但我是银行主,既使破产了,我也必须承担储户的损失。在这个世上,人不能不讲道义,欠下的债总是耍还的!”
看着怔住的罗洛斯,卡恩稍顿了下,继续说了下去,为了还清这笔道义之债,他卖掉了住宅、小车,一家五口租住地下室。白天,他除了给几家商场送货、当杂差外,还兼了一份推销员的工作;妻子则到小店卖牛肉,一周可挣21美元,晚上给人补鞋;两个大点的孩子卖报纸,帮车场看车。就这样,每攒到一笔钱后,就还给一个急需要钱的储户,并向他们表示歉意。由于一家人生活过得十分艰苦,穷困潦倒,七年前的一个冬天,妻子病倒了,因拿不出钱医治,离开了他和三个孩子。妻子死后,卡恩更加拼命地工作,每当他和孩子攒到一笔钱,就像往常一样送到该还的储户手上,无论储户家住多远,或者离开了芝加哥……
“卡恩先生,那您是今年找到奥洛迪的吗?”
“是的,通过旧金山的一位朋友。我找到奥洛迪时,他已经患了绝症,躺在医院里,我对他说:奥洛迪先生,请您放心,就是您不在了,我一定会将所欠的钱亲自还到你的家人手上。”
卡恩说到这里,抚摸了下身旁的黑陶罐,“没过几天,奥洛迪死了,我帮助料理的后事,黑陶罐装的就是他的骨灰。”
“这么说,你这次专程来艾凡斯小镇,除了送奥洛迪的亡魂回来外,还将所欠下的债送到他家人的手上!”罗洛斯喃喃问道。
“是的,我必须把这笔欠款、包括这些年来的利息,一分不少地送到他的家人手里,并表示我的深切歉意。”
罗洛斯垂下了头,卡恩也沉默了下,露出一种轻松而解脱的神情,“奥洛迪是我最后一个储户,如果能把欠款还给他的家人手上,那么18年前所欠下的一切债务,我也就全部还清了!无债一身轻了!”
看着脸上充满喜悦的老者卡恩,罗洛斯许久没有说话,头却垂得更低了。
此时夜已深了,因路途上的疲劳,卡恩先上床睡了,他睡得十分安稳,没会儿就发出轻徵的鼾声。
罗洛斯却辗转反侧,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卡恩醒来时,发现罗洛斯早就起来了,手中提着密码箱正准备走出去,卡恩马上关心地问:“年轻人,你不是回艾凡斯小镇的吗?”
“不,我不回去了。”
“为什么?”
“因为我继续再走下去,就没有回头路了!”罗洛斯嗫嚅地道,稍顿了下,看看露出惊讶目光的卡恩,“我是个信贷员,有一笔800万元的公司还款在我手上。己经第三天了,我今天必须赶回洛杉矶去,将这笔钱交给银行。”
罗洛斯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对像似明白什么的老者卡恩笑了笑,“我想我应该像先生一样,守住道义的底线,今后我的人生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