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用第三人称写了一篇聂政之姐,似乎不过瘾。这几天,似乎总有一个弱女子在我耳边对我说,写吧,写下我的故事吧。于是才有这篇文章。
我叫聂荣,你也可以叫我聂荌,这个字跟安字同音。至于我为什么有两个名字,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我的故事被人传说,就变得有两个名字了。无所谓,历史本来就是男人写的,我只是想诉说我的故事而已。
我原本在韩国有个幸福的家庭,有父有母,有个弟弟叫聂政,对,就是你们说的战国四刺客之一。小时候,父亲总教育我们姐弟俩要做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后来,父亲去世了,母亲独自拉扯我们姐弟俩,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弟弟渐渐长大,血气方刚,听说家附近有个恶霸欺行霸市,强抢民女,一怒之下就跑去把人杀了。为了避祸,我们一家三口隐姓埋名,到齐国,弟弟靠给人杀狗为生。
弟弟那种豪爽的性格,走到哪里都结交了一大堆朋友。我和母亲都很珍惜眼下的平静生活,很担心弟弟那种性格迟早有一天惹祸,时常告诫他要收敛着性子。我私下也警告弟弟不要再惹事生非,让母亲担心。弟弟似乎也懂事了些,对我说:“姐,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这样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一两年。后来,弟弟虽然做事做人挺低调的,但名声还是传了出去。有一天,一个叫严仲子的人找到了弟弟,要和弟弟交朋友。严仲子这个人穿金戴银,一看就是有钱人。不仅如此,他还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霸气,好像是个有钱有势的人。后来听弟弟说,严仲子是韩国的卿侯,跟宰相有仇,被迫离开了韩国。
我和母亲私底下劝弟弟,严仲子这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他肯定是找你去报仇的。弟弟说:“你们放心吧,我知道的。”
有一天,严仲子和弟弟在家里喝酒,我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和母亲一起在旁边服侍。严仲子突然叫人拿了一大堆金子进来,跟弟弟说:“聂壮士,跟你相交太痛快了!我愿意跟你结为异姓兄弟,你母亲就是我母亲,这点钱是我孝敬咱妈的,请收下。”
弟弟再三推脱,说:“严大人,你能和我这个贫贱之人相交,我已经受宠若惊了。如今我是个逃亡之人,到这里屠狗,已经能够养活母亲了,就不劳烦您了。”
严仲子和弟弟一直互相推脱,最后还是母亲说:“严大人,不管你想怎么样,我们感激您,我们一家人虽然日子不宽裕,但过得很平静。请您不要再说了。”
母亲的话虽然并不严厉,但严仲子听懂了。后来,他就再也没有来了。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
再后来,我嫁人了,嫁给了一个杂货铺老板,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弟弟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几次三番让弟弟娶妻生子,弟弟总是推脱。我问过为什么,他说:“姐,我是什么身份,万一哪天被抓了,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吗?”我知道他没有说实话,但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现在看来,那时候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呀。
我大女儿七岁、小儿子两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弟弟料理完母亲的后事,独自一人生活。后来,守孝期一过,弟弟就来跟我辞行,说要出一趟远门,让我不要惦记,还叮嘱我好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我当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问他去哪里他也不说,支支吾吾的。
没多久,就听过往的商人说有个人独自一人去刺杀了韩国宰相侠累,没逃脱,被十几个人围住,刺客把自己的脸划破了,刺破了肚子,肠子都流了出来。韩国把刺客的尸体悬挂在城门上,悬赏征求刺客的身份呢。那个商人说,这个刺客可真是厉害啊,单枪匹马闯宰相府。他后面说什么我没有听见,在我听到韩国宰相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弟弟。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弟弟,你怎么那么傻啊,为了一点知遇之恩就以命相抵,为了保全容貌相似的我,还把脸划花。
商人走后,我对丈夫说:“夫君,我要去认领弟弟的尸体,我不能让弟弟的美名被埋没,也不能让严仲子的阴谋得逞。”丈夫没有多说什么,他只说了一句:“孩子还小,你舍得离开他们吗?”我看着一双儿女,眼里噙着泪,揽过女儿和儿子,对他们说:“你们乖,妈妈要去把舅舅给带回来,不能让舅舅一个人在外面风吹日晒。”女儿说:“妈妈,你早点回来。”最终,我一步三回头地踏上了旅途。
几天几天后,我到了韩国都城,远远地看见了弟弟的尸体。没错,就是弟弟,虽然他被悬挂在城门上,面目全非,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可我从他的身形认出了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弟弟。
我忍不住大声哭起来:“弟弟啊,弟弟啊,你死的好惨啊!”过往的行人都很诧异,他们可能没有想到杀人凶手的亲属居然还敢来认亲吧。有个老人过来说:“大姐,你不会认错了吧?”边说边给我使眼色。我虽然感激他的好意,但还是忍着悲痛,告诉他:“老伯,我没有认错,这是我弟弟聂政,是卿侯严仲子使计谋让我弟弟心甘情愿为他杀的宰相,我弟弟太傻了!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弟弟知恩图报,不能埋没他的美名。我还要让严仲子的诡计不能得逞,他因为一己私利害死了我弟弟。弟弟啊弟弟,你太傻了!”四周的人都围了过来,问我前因后果。我虽然泣不成声,但还是断断续续地告诉了他们。
越说,我越觉得悲从中来。一口气上不来,我也死了。从此,后人都传说我们姐弟俩都是大义之人。其实我只是脑子里少根筋,认准的事就一定要去做而已。
故事终于说完了,我也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