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厚厚地覆盖下来。
她裹在被子里,闪烁着泪水的瞳孔注视着窗外。暗淡的星光无法漫及窗沿,窗外像是许多拥挤的影子,还有喧闹的虫声,又像是鸟鸣。
鸟鸣,嘶哑的哀号在她的耳朵中乱冲乱撞。她的手不禁握得更紧,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延伸到记忆的末梢。
明媚的阳光投进这扇窗户,她浸在这阵温暖中安静地看书。突然书上的光照不再完整,她顺着那块阴影望去,一只黑白相间的鸟的爪不慎被夹在窗子的夹缝中。它使劲扑动着翅膀,想将爪从窗缝中抽出来。它嘶哑着喉咙,似乎在寻求帮助。
她伸过手想让这只鸟从痛苦中抽离可是她的手触及窗户的那一瞬又忽地静止,因为她发现一旦她打开窗户,鸟将会承受更大的痛苦。她的手就停在那里,不知所措。
鸟的扑翅声与哀号充斥着她的耳朵,她忽然想起母亲,母亲会做针线活,应该会小心翼翼地将小鸟救出来。
她想到这,欢快地跑去叫母亲来帮忙。她静静地站在母亲身后,看见母亲的影子和鸟的影子飞快、轻柔地移动。直至母亲的手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鸟的爪被母亲用细线系住,线被压在一块砖头下面。鸟轻松地啄食地面上母亲抓的稻谷,面容愉快。
她也愉快地听母亲的话回到房间继续做她的作业。她书上的光影缓慢地偏移,暖黄的阳光告诉她,已是黄昏。
当她放下手中的书本准备去看那只鸟时,一阵久违的香味将她引至厨房。她看到母亲的手拿着锅铲在锅里搅动着那股香气。母亲看到她,叫她准备吃鸽子。鸽子,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这只鸟的名字。书上的鸽子被赋予圣洁的形象——而如今,却被泡在汤料中。母亲的笑容在昏黄光线的照射下变得那么丑陋。她顿时感到身体无力,低低地对母亲说,我,我不舒服,晚饭不吃了。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房间,昏昏地睡着了。梦中,她看见许多鸽子的影子扑啦扑啦地冲进光亮的房间,撕扯着母亲和母亲肚子里的生命……影子们忽而飞走了,她扑倒在地。她痛醒了。
她睁开眼,便听到母亲房间里缝纫机工作的声音,她走近,张口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转身想走,母亲说,你晚上怎么不舒服啊。她以沉默应答。走了两步,她听见母亲说,鸽子肉很好吃。
她昏昏沉沉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想着母亲为肚子里的被认定是男孩的生命所做的,慈爱、残忍的一切,想着之前的梦境。泪流至干涸时,她就闭上了眼睛。
只有鸟的哀号还盘旋在脑海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