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
薄冰成坚冰。
眼望冬尽春欲来,未想一场倒春寒令白云洲四下潭水一夜封冰,厚及三尺。
人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却是一夜之寒便及三尺。
就连浣纱仙子万俟晓澜及一众圣女,在白云洲几十寒暑,也未见及如此景象。
萧莹便与万俟表姐同住在白云洲古墅之中,两姐妹同宿同栖,昼间演武,夜中习文,或又叙谈家世,或又聊议情愫。两位女侠性情本就大气豪爽、纯善和蔼,又都值同龄青春年华,如此交结,形影不离,不多日,便情深谊厚,亲若同胞。
寒潮封冰,萧莹忙行至岸畔,眼望四下琉璃世界一般的景象,美目中难饰窃喜神色。
万俟晓澜在一旁见萧莹这番痴相,半作摇头半作微笑,道:“莹妹妹,可别见这冰封水潭、厚可过人了,你心中的那位穆师弟来了就可以不用战我,自度步滑冰过去!四大关隘不真真实实闯将过去,到了积灵山,也不作数的。那守简的“积灵上人“可不是随便到了那山上就能应付的。待到你那宝贝师弟来到我白云洲时,好好与我较量一番才是。如果姐姐我看他还是个人物,就饶他过关,如果稀松平常,只空有一幅皮囊,妹妹你可别只因了他中看不中用的模样而误了你的终身。这天下才貌俱佳的少年公子俯仰皆是,妹妹可不能被一时的情动而晕了头脑!“
萧莹闻言,也作一笑,回首直言道:“姐姐爱护妹妹的心思我全明白。但这个穆光明姐姐可不要小看了他。他现在虽是铜版明字辈的弟子,但武功作为业已不在我鸿图门金版弟子之下了。不然,师傅也不会选中他去积灵取简了!“
万俟晓澜闻言,细眉又竖,微涨红了脸道:“如此说来,妹妹,我倒真想与这位未来妹夫一较高下了!“
萧莹轻叹一声,颔首惺惺,道:“一较高下不难,是否未来妹夫,妹妹无甚把握。“
万俟晓澜站立萧莹身后,伸玉手在表妹肩上轻拍,道:“这有何难,待他来到这白云洲,我将他擒住,让他与妹妹完婚!一个铜版弟子,量他有多大能耐。我看妹妹情陷深而叶遮目吧!“
萧莹细瞅走到面前的万俟表姐,但见得这万俟晓澜生得肤白胜雪,面如鹅卵,圆润丰腴;细眉上扬,美目流波,眼神中倒有七分柔情,三分杀气!青丝高系,挽出一大两小、一粗两细三束发髻,两细小发髻分于鬓上两侧,各用一簇绒白苇絮缀着,这洁白绒絮随风灵性跳跃,配以脑后长款粉白发巾、周身全白泛粉的提肩束腰摆襟纱衣,和着一条柔长缠丝镏边岫水凌随着肩腋两臂垂在身侧,真似一股仙女之气生之油然,脱俗凡尘。萧莹又见表姐颈长如玉、胸昂如峰,细窄腰身、盛圆臀围、婷婷婀娜,还兼风流无数,真真一副世间仙子无二。如此美人,映着剔透晶莹的冰雪景致,竟把个女中之杰萧莹也看得痴呆了。
怔一怔,萧莹又道:“我的好姐姐,你这样标致的人物,更不知得有多少才俊拜服裙下了?“
万俟晓澜道:“我矢志不报家仇誓不嫁人。如今。。。“
万俟晓澜话音才起,就闻白云洲东侧水冰面上人欢马乍、喧嚣四起。近了再听,竟又有连珠的爆竹此起彼伏、伴了一众锣鼓唢呐吹打合奏,刹时将个原本寂静无声的白云洲搅得热闹异常。
萧莹听这架势,分明是娶亲接新的模样,便问道:“表姐,这是咱们白云洲哪家姑娘要出嫁了吗?怎未听你说起?“
万俟晓澜也在讷罕,虽说白云洲并非修行参禅的尼庵庙宇,也没限了圣女们当婚当嫁的自在身家,但迄今三百白云圣女,都是四下逃避战乱天灾,被浣纱仙子救及到此,年长的五旬有余、年少的也及二八年华,因了浣纱仙子人慈心善又教功夫又赐宅田又规习文又传音律,竟无一圣女言及外嫁出洲。
万俟晓澜极目远眺,面色凝重,沉沉口气道:“没人出嫁,恐是来者不善。“
萧莹正欲再问,早有两名传事圣女疾奔而来,因跑得紧急,面热耳赤,娇喘嘘嘘,拱手道:“禀仙子,京师太尉府降虎堂十三剑客带聘礼花轿,说奉太尉大人之命,来迎娶仙子入府!“
万俟晓澜闻言也不多言,携了萧莹施了轻身功夫,三起两落便跃在白云洲古墅正门当前,正赶上太尉府降虎堂十三剑客带着浩浩荡荡百余人的大红迎新队伍抵到。前排一溜二十几膘肥体壮长鬓白绒黑蹄马,头前扎着殷红绸花,各端坐一位穿红带彩迎新司,这二十几名迎新司,两翼举起二八一十六块“迎新“带“喜“丈五见高的漆木镂花招牌和八竿炮仗长鞭,中间就是那号称“十三剑客“的降虎堂上座高手,正是那
碧霄宫登云四德剑:赵德仁、钱德义、孙德信、李德智;
常丰门流星四会剑:徐会敬、胡会峰、崔会哲、邵会聪;
琼顶山五行剑客:金不昧、木成林、水相逢、火纯青、土为安。
十三剑客后面,乃是一顶金丝红绸雕龙绣凤祥云十六抬扎彩大轿,由十六名穿红带彩的迎新司壮丁喜气洋洋稳稳抬着。这大轿,高有三丈三尺三,缠丝花练缀几边;四周瞧,游龙戏凤腾云海,日月双辉打门帘。
大轿后面,有六六三十六名鼓乐迎新司,分为八唢呐、四喇叭、两云锣、六对镲,四对钹,一前一后两响鼓,五大五小十面锣。三十六名鼓乐司个个眉眼高挑、神彩飞扬,铆了劲高奏“引凤归巢迎亲曲“,真真个喧天热闹。
三十六鼓乐司后又有三十六名聘礼司,双抬二九一十八柜六尺见方开匣聘礼箱,有礼单专门记了,分斜梯砖通宝金两箱、马蹄元宝银两箱、苏杭四色四彩隔春蚕丝绸四箱、巴蜀赦造官坊叠重青花织锦四箱、西域博乐谷三色长绒天山棉四箱、另有珠钗首饰一箱、水粉留香一箱,都用丈八的横木穿堂抬起,中间系起面盆大小殷红花绸,真真个:金光闪完珠光闪,彩织绸锦数不完。
最后面却又是四五十个彪形大汉,虽也着了红妆彩带,但个个执刀弄剑,面带怒色,凶神恶煞一般,衬在队伍最后,极为刺目。
万俟晓澜吃惊一怔,她久历世外,视红尘如草芥、观钱财如粪土,怎样的财富也诱不起她的凡心,倒不在意那绵延不绝的彩礼队伍,否则如何称得“浣纱仙子“?而是被头前这十三名降虎堂招揽剑客的来历震到。碧霄宫、常丰门和琼顶山剑派都是剑术奇门,绝少在武林争强斗狠,当初师傅传授万俟晓澜武艺时,专门告知,武林中少见八大剑术奇门中,就有今日来的这碧霄、常丰、琼顶三大剑派,因了少见而不为人知其功夫虚实,故称“奇门“,倘若有遇,定要万加小心。这三门派所习登云剑、流星剑、五行剑剑法兼俱偏门奇特,问世武林百余年,鲜有天敌对手,而太尉府为“擒“她万俟晓澜,一口气将三大奇门十三名剑客全都派出来,对她“浣纱仙子“果真是志在必得。
万俟晓澜与萧莹刚一出现,十三剑客为首的碧霄宫登云剑客赵德仁端立马上,举手一摆,那三十六名鼓乐司便悉数止了锣鼓,八竿炮仗红鞭也没了响动。
赵德仁眼见白云古墅正门台阶一粉一黄两位妙龄少女,都生得俊俏婀娜、英气神武,又细端详,就见那粉衣的丰腴风流、黄衣的清秀爽利,便心下暗念:“难怪上官太尉为这白云洲的浣纱仙子朝思暮想又这番兴师动众,就是自认清心寡欲的老夫我见了这样国色天香,亦陡生凡念呀!“
登云剑客在马上拱手喝道:“哪位是浣纱仙子万俟小姐,赶紧上轿坐稳,随了老夫回京入府,好与太尉大人成亲哪!误了良辰吉时,扫了大人兴致,不但万俟小姐你这太尉夫人当不上,就是你这白云古墅几百圣女,今日也难逃一死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