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住着一个小女孩,短短的头发,齐平的刘海,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大哭,四周充斥着吵骂的声音,摔东西的声音,诅咒发誓的声音,消散不去。
这个小女孩,是小时候的我,我常常会想起她,无比心疼。
小时候,爸妈在外地做生意,我和弟弟被寄居在外婆家里,外婆一个人带着她三个儿女的孩子,一共六个,加我妹妹七个,只不过我妹妹刚开始跟着爷爷,一直到7岁才来外婆家。
我爸妈年轻的时候特别穷,刚结婚的时候就欠了一屁股债,我奶奶是爸爸的后妈,自然是指望不上的,爷爷是个没脾气的,家里大事小事也做不了主。如果爸妈在家务农,日子肯定过不下去,毕竟有一身的债还有儿女要养活。
外婆也是个要强的人,见不得女儿受苦,况且妈妈嫁给爸爸,是外婆不顾外公的反对,一手给撮合的。外婆图爸爸人老实会干活,人又长的俊,妈妈也很满意,虽然家里穷点,但主要还是看人。外婆最后不顾外公,舅妈们的反对,把外甥接到身边带着,好让爸妈可以出去工作赚钱。
那个年代,在农村里面,像我这种留守儿童比比皆是,一个村子几乎都是老人带着孩子生活,年轻人都外出讨生活。可大多数人的理念是,奶奶带孙子合情合理,可带外甥,就是自找苦吃了。
因为外婆带了外甥,没人理解,特别是外公和舅妈,外公觉得外婆是自讨苦吃,舅妈则觉得外婆一个人带这么多孩子,肯定会照顾不好她的孩子,我深表理解,毕竟人都是先从自己的利益考虑的。
外公外婆关系本来就不好,隔几天就要吵一次,甚至常常大打出手。外婆带了我和弟弟后,外婆和家里的关系更僵,那时候舅妈也在家里,常常因为我和我弟弟的事情,吵的天翻地覆。
每次吵架时,我都特别害怕,可是我不敢去劝。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大哭,任由他们大声咒骂,摔锅摔碗,只要手碰的到的东西都要摔,然后就开始大打出手。打架的,劝架的,看热闹的,挤满了院子。
有时候常常打到深夜,大家都平静下来后,外婆有时候会开始打包行李,要离家出走,这是我最害怕的时候。那时的我分不出外婆是真要走,还是一时赌气,我每次都会当真,在心里祈祷外婆千万别走。可是我不敢拦着,外公常常说我:外婆要走,你要拦着点。可是那时候,我真的不敢,内心害怕自责到极点。
还记得有次,他们吵的凶,外婆又要走,可是我被劝架的推搡着去了学校。一个下午,我都像热锅上的蚂蚁,老师讲的什么我都听不进去,心里祈祷着,外婆千万别走。放学后,我狂奔到家,打开房门看见外婆躺在床上,我才松了一口气,这种恐惧在心里住了好久好久。
外婆常常教育我和弟弟,要让着舅妈的孩子,说那不是我们的家,是外公舅舅家,所以有些东西不能去争。我一直记着,可是那时候弟弟很小,他不懂又很调皮,外婆没少因为弟弟和外公舅妈闹矛盾。
舅妈有时候有些吃的,也会分我和弟弟一些,记得有一次,舅妈买了西瓜,分了一块给我,一块给我弟弟,我们蹲在门口吃,他们在房间,弟弟很快吃完了,开始盯着表弟表妹的,我就把自己的给弟弟了,那时候的我生怕因为弟弟,又惹出一番吵闹。
那时候我并不讨厌任何人,反而很爱他们,外公外婆,表弟表妹们。不吵闹的时候,家里都是热热闹闹的。可是那时候的我,怕极了家人们的吵架打架,怕那一地的碎玻璃渣渣,和满地的锅碗瓢盆,更害怕他们说一些恶毒的话语,诅咒对方。
所以从小我的性格就内向,敏感,很会察言观色,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
我常常在心里想,我应该给小时候的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她别害怕,一切都过去了。
这就是我背后的原声家庭,曾经一度影响着我,刚生完瑞宝时,有一段时间我很抑郁,睁开眼睛就想哭。那时候我担心自己的孩子也要成为留守儿童,因为生产前我们商量的是孩子生下来交给我公公婆婆带。我完全不能忍受我的孩子不在我的身边长大,父母那一辈是没有办法,但是我们努努力还是有可能带在自己身边的。
我一个闺蜜,她从小也是留守儿童,可是她没有我这么幸运,有个疼我的外婆,她一段时间跟着爷爷奶奶,是对重男轻女的老人家,一段时间跟着姑姑,刚适应一个环境,突然又要换一个新环境。后来上了高中,她干脆就住进了学校宿舍。她和我说,从小就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所以她内心极度缺爱。她长相甜美,却一度遭遇烂桃花。被劈腿,被人家打电话给她妈妈骂她是疯子,被人家骗钱等等。只要有人对她好一点,她就死心塌地。直到现在,她遇见她老公,也是和妈妈赌气,过得很不幸福。她和我说她信命了,或许她命中就应该吃这么多苦。原生家庭给她造成的心里缺失,她一直没有谅解,直到最近她做了妈妈。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宽慰她,因为我很理解那种烙印,那种伤口被翻出来,每次都会很疼。
这几年,我慢慢好多了,很感谢我的先生,瑞宝,还有外婆。最重要的是感谢我得到了做妈妈的机会,我开始体谅我的父母,但凡有一点办法,没有哪个父母,愿意离开自己的孩子。
我现在很幸福,也很充实,慢慢的学会了自己给自己安全感,学会了谅解和成熟。
我的闺蜜也做了妈妈,她说现在有了目标,就是把女儿养大,哪怕离婚,她也无所畏惧了,或许这就是为母则刚。我问过她是否还恨父母,她说做了妈妈后,才知道,只有父母才是对她真心的,才是最爱她的人。
人总是要成长的,无论我们的原生家庭有多残酷,慢慢的都会被时间冲淡,或许几年后,只会成为云淡风轻的饭后谈资。
那个小女孩还住在我的心里,只不过她不再哭泣,我拥抱了她,给了她阳光和爱,她谅解了过去,因为她知道,一切都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