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二十分,她在北京的深夜里,在某座高大华丽的写字楼的某个属于自己的小小隔间里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呵欠。一位同事和她打了个招呼:“我先回去了,走的时候记得关灯关空调哦。”
“嗯,放心!”她微笑着说:“拜拜。”
八点五十分,她接到老板的电话:“小李啊,你今天发给我的邮件我看过了,我觉得还需要修改一下……明天早上交给我。”
“好的老大,我今晚一定完成。”她抿嘴,低头,微笑着说。隐形眼镜后面的眼球已经渗出了血丝,空调开得太冷,薄薄的白衬衫贴在肉上有些微凉。
九点十五分,她接到男友打来的电话,他在距离这里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另一座写字楼里面加班:“亲爱的,今晚我可能要通宵加班,冰箱里有吃的,自己回去热热,早点睡,乖。”
“好啦我知道,你也别太累哦,要注意身体哦。”她依然抿着嘴,微笑着说。
十点二十分,她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藏好偷偷接来的私活,明天要交给上级审阅的策划,今晚回去还要加班完成的幻灯片,小心收起桌上当作晚餐的饼干屑,扔掉酸奶瓶,关掉空调,关掉灯,电脑正在关机,幽幽的蓝色照着桌上叠起的厚厚一层A4纸。
她乘电梯下楼,心想只有一个人的电梯实在是太爽了,不需要等那么久,也不需要和别人挤。她和门口的保安大叔打招呼,发现保安大叔靠在监控前面的凳子上,已经睡着了。
写字楼距离地铁口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地铁口距离她的出租屋还有十个站,她站在写字楼门口,掏出手机,滴滴打车回家要45,一号专车有券只要30,搭地铁只要4块钱。
她想了想,往地铁口走去。北京的初夏已经很热了,她穿的白衬衫和A字裙是上个月才在西单趁着打折买来的,花了1200,真有点肉痛,可是她不想让同事觉得她只买得起淘宝爆款。
毕竟知乎不是说了么,女人投资在工作装上是绝对值得的。
她听着歌,播放器有点卡了,总是一顿一顿的,她用的5s还是前年男朋友送的生日礼物,后来弟弟上了大学,爸爸身体又不好,她每次想换个新手机,都比了比价格,想了想,又从购物车里删掉。
5s多好啊,6那么丑,要来干嘛。她总是这么说。
走到地铁口,她好累了,地铁反人类的设计只有上行的自动扶梯,下行只有楼梯,她小心看了看左右,发现这个点赶地铁的人已经没几个了。她扶着墙脱下高跟鞋,一步一步向楼下走去。
因为她以为没有人会看到她这一刻,她脆弱,孤独,弱小的背影。
那不是她,起码不是她想让别人看到的她。
她是办公室的女神,是老板的好员工,是男朋友的小棉袄,是朋友的开心果……她什么都要是,就是不能是自己本来的样子。
那个本来脆弱,孤独,弱小的自己,那个她似乎都已经忘了自己本来样子的自己。
她努力想成为另外一个人,即使这样会很累,即使这样是所有人都看不见的累。她并不愿意是她自己,她宁愿是戴着面具的另一个人。
我们身边有很多这样的她和他,她们和他们或者高贵冷艳,或者温柔可亲,在办公室雷厉风行的领导,隔壁桌嬉笑打闹的同事,这是我们看到的她们,可是也有另一个我们都看不到的她们。
她们和他们背负着整个家里的希望,在大城市漂泊,或者成功或者平淡,那个乖巧的前台小妹可能每个月要把工资的四分之三寄回家里给弟弟读书,那个吹牛讲黄段子的经理可能月底为了房贷愁眉不展,那个冷面灭绝师太可能要肩负起父母重病的花销……那些我们看到的他们很光鲜,很精英范,很装逼……可那些我们看不到的他们,或许很累,或许很苦,或许很辛酸,我们却真的真的可能永远都看不到。
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而生活就是讲故事的人。
——献给图片中的不知名妹子,也献给所有在大城市漂泊的兄弟姐妹们。
祝你们安好,无论是我们能看见的,还是我们看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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