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世上游荡的思想,制造欲望、孤独和疯狂。我常常出没在黄昏,风将我吹进谁的脑袋,谁就成了我的载体。
我来到海边,年过半百的王先生坐在海滩上,半仰着头发呆,不知道他在看海还是看夜空。我被海滩上的风吹进他的脑袋,他的脑袋里面有些挤。
王先生已经独身很多年,他与妻子离了婚。我钻进他的脑袋后,他的情感变得丰富,悲伤、遗憾、怀旧,更多的是孤独。
我跟着他的记忆回到三十年前,那时他二十岁。他与妻子相识于学生时代,结婚之前他承诺给妻子在纳米比亚的星空下造一所房子,这是可以实现的。后来忙于生活,承诺被无情打压。
他想着想着,便抽泣起来。我想钻出他的脑袋,只是时间未到。我在他的脑袋里问他为什么而悲伤,他在心里默默地说,事与愿违。
他呆坐于海滩之上,夜空之下,大海之侧,悲伤之中。许久后,他终于回到家里。
他住的胡同里都是老旧的房子,空荡荡、黑漆漆。他躺倒在一张双人床,翻来覆去。记忆回到十年前,他的女儿没有考上大学,跟着隔壁声称搞艺术的小伙子走了。嘴上说着艺术,可是出路在哪,王先生心里想。他年轻时也迷恋过艺术,同他一伙的朋友卖掉家里所有的书也买不到一把吉他甚至是磁带。后来觉得没意思,选择了好好生活。他重新选择之后与那些人分道扬镳,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坚持。他这样想。
他的眼角溢出泪来,我悄声问他为什么而流泪,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疲于生活。
我整夜跟着王先生的记忆回到从前,穿越将来。他为自己未兑现的承诺而遗憾,他为所有年轻的人和事感到心疼,他想念不孤单的日子。
凌晨,王先生终于熟睡。我从他的脑袋里钻出来,徘徊在他房子上方的高空。接着我继续游荡,只是我不想再被风吹进任何人的脑袋。可这是我的天职,谁又能避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