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科学为什么诞生在西方?最近又得到了几个新观点。
因为希腊悲剧?
因为基因漂变?
因为涌现。
悲剧的力量
为什么近代科学革命会在西方出现?英国哲学家怀特海在他的代表作《科学与现代世界》里提出三种理由,因为过去2000多年以来,有三样东西调整了西方人的心灵。第一个是希腊悲剧,第二是罗马的法律,第三个是中世纪的信仰。
第一竟然是悲剧。怎么感觉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样东西,还有这种关联?
什么是悲剧?在亚里士多德看来,真正的悲剧要排除三种情况,善恶有报(道德剧)、善有恶报、恶有善报。悲剧的主角不是人,而是命运。命运无情,不因人的意愿而转移而改变。
长期经历悲剧陶冶,悲剧中的命运就变成自然界的物理规律,该下雨就下雨,该放晴就放晴,不会因为人的要求而改变。
所以,西方人的近代科学革命来自于他们实事求是的心态。换句话说,先有科学精神才会有科学革命,而科学精神的培育就不能脱离希腊的悲剧。
当然,悲剧更大的作用是净化心灵。
悲剧总是引发怜悯与恐惧的心理,我们怜悯悲剧人物,因为这个人很无辜,居然碰到这样的事情;同时也觉得恐惧,为什么?因为我们也是人,同样的命运也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这就是怜悯与恐惧。
当你一方面怜悯同情他,好像如果你不同情他,你就有共谋伤害他的嫌疑了;另一方面是恐惧,因为命运的手无所不在,随时可能伸过来对付你,而你还不知道自己遭遇到什么事情。
所以你在欣赏悲剧的过程里面产生怜悯与恐惧的心理,然后让你的情绪像彻底洗了澡一样,完全变干净了。
怎么样叫做净化心灵呢?就是戏剧的表现在结局的时候往往会出人意料,让你发现原来如此,真相大白,你才知道谁真的是为善,谁真的是为恶。这个时候你心里面受到震撼,把你的怜悯恐惧发泄出来之后,使你调整心态,(觉得自己)和其他人都有共同的命运,属于同一类生命。
基因漂变
据著名物理学家戴森说,基因漂变是可以和达尔文的自然选择相并列的一个演化机制。
生物繁衍,有各种随机的基因突变。自然选择是说哪种基因突变能适应环境,就保留下来,不适应就淘汰,是环境来决定演化。
基因漂变则是说,对某些基因突变,环境没什么意见,那你就怎么变都可以。比如一个人长得高一点,不能说他更适应环境,也不能说不适应 —— 就是一个特色而已。如果是一些高个子正好住在一个村里,互相通婚,那这个村一代一代下去,就会成为一个高个村,高个突变就被保留下来了。
特别是,如果人们住得很分散,不同的村落之间缺少交流,那就可能会出现有些村是高个村,有些村是矮个村,每个村子都有自己的特色。这种情况跟自然选择没关系,纯粹就是基因的随机传播、分叉、造成多样性 —— 这就是基因漂变。
基因漂变的速度跟族群的人数有关,如果人口比较少,出现的罕见基因更容易保留下来,基因漂变就很强。基因漂变的速度,跟人口的平方根的倒数成正比。
身高、智商,各种遗传特征,都可以漂变。
戴森说,欧洲历史恰恰就是基因漂变的模式!从公元前1000年到公元1800年这将近3000年中,整个欧洲和中东地区都是由相对隔绝的小村镇模式。而其中某些小村镇,产生了各种天才
- 公元前800年耶路撒冷人发明了一神教;
- 公元前500年雅典发明了戏剧,发明了哲学,起源了科学;
- 公元1300年威尼斯发明了现代商业;
- 公元1600年佛罗伦萨发明了现代科学;
- 公元1750年曼彻斯特发明了现代工业。
这与当下的主流观点其实是有些相悖的,因为我们以为交流才有更多的创新。在《我们人类的进化》里,我也读到一正一反两个观点,确实,相互隔绝有利于生物多样性,也就是两地发展差异大,比如非洲,正由于气候、病菌、植物等多重因素,导致即使相邻很近也容易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隔绝地区生物在交融地区生物面前,很容易遭遇灭顶之灾,美洲、大洋洲的大型动物、土著的命运都是如此。
但非洲是个例外?为什么?其一,非洲生物比其它地区生物更古老;其二,非洲并非与世隔绝,只是交融困难,而美洲和大洋洲那就是彻底的自己和自己玩。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霍比特人,他们就明显出现了矮化,但原因到底是不是基因漂变,值得商榷,按《我们人类的进化》的说法是,岛屿能提供的能量限制了霍比特人的身高。
欧洲科学是怎么诞生的?
科学的产生是数不清的因素和这些因素之间的影响叠加在一起涌现出来的。这个过程有点像混沌系统中呈现出某一状态的情况,虽然肯定没办法说清什么是这个状态呈现出来的原因,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某几个因素才导致这个状态出现的。
科学的源头,它来自于古希腊多种哲学流派中,毕达哥拉斯和柏拉图的那一系,他们思考问题的习惯是科学的根基。
直到现在,这个根基也还是可以清晰看到的,那就是:
以数学为基础的严谨论证。
古印度、古中国一样也有数学,但毕达哥拉斯跟柏拉图所追求的数学,不是以实用计算为终极目标的数学,他们的终极目标是用数和几何图形解释自然规律。
古希腊时期,中国出现了孔子、老子,印度出现了释迦牟尼。中国和印度一样有人开始深入思考,但这些思想都跟严格的数学证明无关,它们都属于思辨式的哲学,都是结合着伦理道德的思考,缺少证实的成分。
为什么出现了这样的差异呢?可能地理因素是一个解释方向。
古希腊并不是一片完整连贯的国土,而是星罗棋布地分散在爱琴海周边的滨海城市和岛屿。也就难以形成至高无上的皇权统治,因为征服这些零散地区成本太高,所以城邦制自然而然出现,在这种生活模式和制度下,人们的思想比较灵活。
彼时,希腊城邦中占人口数量一半以上的都是奴隶,那些社会上层的学者之所以生活得很从容,可以自由地思考大自然的道理,是因为有奴隶的劳动作保证。他们过度依赖纯粹的理性思考,不存在什么压力迫使他们一定要把实用价值跟理性思考结合起来。
罗马帝国统治之后,贵族那种注重奢华跟实用性的生活和基督教对人们精神的束缚是不利于科学思想生长的,所以从公元300年之后的1200年时间里,科学思想又转移到了巴格达和阿拉伯的一些地区。在文艺复兴之后,科学思想又回到了欧洲。
从哥白尼、伽利略开始,和早期的科学相比,它发生了一个大转折。这个转折通俗地说,就是之后的科学家认为,可以用数学原理解释看到的一切运动现象。正是这个转变,让科学思想可以自己给自己造血,它不再是一个只消耗不产出的文化了。科学变身成技术之后,远征其他大陆,用大炮殖民,这些就可以直接产生巨大的经济利益。
接下来,古腾堡的印刷机和马丁·路德发起的宗教改革运动纷至沓来,让人们被束缚的思想松动了,也对传统基督教定下的社会观念实施了毁灭性打击。同时,皇权与教权争斗的一个副产品,就是大学跟科学院的建立,一个是给现代科学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人才储备,一个是给愿意从事科研的人提供了研究条件。
如今,我们已没法分清哪个因素产生了什么直接后果,因为每个因素都跟其他的因素强烈地互动,科学就像混沌系统中涌现出的一种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