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佩特吉的复仇

良臣西甲笔记,让更多人领略西甲的魅力!


温热的阳光,一年四季普照着伊比利亚半岛南端的塞维利亚城。

一个初夏的午后,五十三岁的洛佩特吉走进塞维利亚俱乐部的办公室,他拿起桌上的水笔,在合同上快速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旁人看来,这是一个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虽然老外不懂什么“知天命”之说,但过往五十三年的岁月磨练,让他看上去沉默寡言、风淡云轻。

然而只有洛佩特吉自己知道,这些都不是真正的他。签完合同以后,他靠着俱乐部的Logo,露出久违的笑容。

这一次,他又得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向世人“复仇”的机会。



一、

回顾自己的职业生涯,我说的是做球员的生涯,洛佩特吉会发现他是少数几个既在皇马效力、又在巴萨踢球的球员。

这就好像一个求学的年轻人,念完哈佛,又念了牛津。在这一份不长的“双校生”名单上,赫然都是这样一些名字——罗纳尔多、菲戈、舒斯特尔、路易斯·恩里克、劳德鲁普、哈吉……每一个单独拎出来,良臣都能给大家说上个三天三夜。

洛佩特吉的故事,与他们不同,因为它简单而又苦涩。

1996年的一天,克鲁伊夫从巴萨主教练的位置上离任,几乎所有弟子都对此感到震惊和不舍。在巴塞罗那,克鲁伊夫被当作神一般的存在,他在这里踢过五个赛季的比赛,当教练以后,帮球队赢过四座西甲冠军和队史上的第一座欧洲冠军杯。克鲁伊夫给巴萨带来了沿用至今的足球哲学,还一手创造了拉玛西亚理念,让球队成为一支真正意义上的顶级豪门。

整座城市都为他的离开有点魂不守舍,但假如你去询问洛佩特吉对这件事情的看法,那你可能会见到一个长相帅气的年轻人,无可无不可地装作没有听见你的提问,很快地消失在人群中。

几个月以前,他就通过媒体向克鲁伊夫喊话(注意,不是师徒两人直接交流,而是依靠媒体),他说:“我知道为什么我没被排进比赛名单,但我不能说更多,对于一个好的倾听者,几句话就够了。”

洛佩特吉之所以有点生气,是因为他在巴萨1-3输给马竞以后,变成了球队的第三门将。那场比赛是整个赛季的重头戏,开踢以前,马竞33分排在第一名,巴萨落后一分,排在第二。

这场比赛仅仅才是洛佩特吉两年多来代表巴萨的第三场球。那个时候,他快30岁了。30岁,这是一个门将最好的年龄,是出成绩、出状态的时候,但洛佩特吉只能在板凳上苦苦地捱过去,看着自己原本美好的职业生涯一天天瘦成一根火柴。

人生最大的痛苦,在于清晰预见到没有希望的未来。

这让他想到了更早的过去。1991年的夏天,洛佩特吉刚结束自己的三年皇马生涯。整整三年,他只登场过一次。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是什么未来新星了,他只是一个容易被人们忘记名字的替补门将。

所以,当有人来问他,是不是愿意去洛格罗尼奥队踢球时,洛佩特吉几乎是脱口而出:“请把我带走吧!”。他受够了每周认真训练后,只能坐在板凳上看队友踢比赛的日子;他受够了人们在介绍皇马阵容时,那个轻易说出来的“XXX等其他人”。

走出马德里的洛佩特吉,眼神中有点迷茫,但闪烁着亮光。

在洛格罗尼奥队,他成了西甲赛场最好的门将之一。“媒体说,我是过去三年来最好的西班牙守门员之一。”这段评价算是比较中肯的,因为国家队主教练把他带去了1994年美国世界杯。

世界杯回来后,巴萨需要一个成熟的门将,来代替刚刚离队的老队长苏比萨雷塔。洛佩特吉接受了邀请,他想这是一个不错的契机,巴萨是当时的梦之队,人干嘛不去抓住更进一步的机会呢?

然而,他的机会在第一场比赛后就溜走了。1994年西班牙超级杯第二回合,巴萨主场4-5输给萨拉戈萨,净吞五弹已经是很丢脸的事情了,更加让他难堪的是,丢掉的第五个进球,简直是个幼稚到了极点的失误。

“我能清楚听见后面看台上球迷们的失望声,我只能装作在怪罪人墙的样子。我还能干嘛呢,脑子里一团槽……”

虽然犯下了这样的失误,但洛佩特吉还是很有自信的,他认为克鲁伊夫应该继续信任他,可惜后来的故事并不是那样的。

“我来到巴萨以后,从来没有连续出场过……我不同意克鲁伊夫的许多事情,我告诉过他,我既然来了,你就要给我机会,让我证明自己,我不是没有经验的新兵蛋子,应该有我的位置。”

在克鲁伊夫那里,洛佩特吉的位置就是替补门将,自始至终,一直到他在一年之后离开。

走出巴塞罗那的洛佩特吉,眼神中有点迷茫,而且看不见亮光。


二、

2018年6月13日,俄罗斯克拉斯诺达尔,一块偏僻安静的足球场。

23个足球运动员早早就来到了球场,他们没有训练,而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洛佩特吉从铁丝网后的大门里走了进来。他看上去就和往常一样,步伐坚定而又平稳,身上穿着一件酒红色的训练外套,下身是一条绛青色长裤。他径直走向自己的球员们,大家都停下来看着他,不再讲话了。刚才在房间里准备好了发言,可这个时候,不知道要从哪个单词讲起,舌头转了三四圈,想了想,还是省去这些麻烦的事情吧,洛佩特吉伸出右手,和23个球员一个一个地握手,然后每个人都和他深深地拥抱了一下。

眼泪终究流了出来。

拉莫斯和卡瓦哈尔很感动。伊涅斯塔甚至没忍住,也哭了出来。走到皮克那儿时,这个平时总是喜欢恶搞的大男孩,哽咽着对他说,你是一个好教练。

洛佩特吉突然结束了自己在西班牙队的执教,就在世界杯开始前的两天。

20多年前,当他结束自己简单而又苦涩的球员生涯时,他对自己暗暗下了决心,我一定要让人们记住我的名字。现在,他刚刚积累的信心,他后半生的奋斗信念,一夜之间崩塌了。他似乎可以想见到,当他回到国内的时候,人们会怎样谈论他,尽管那也是一种被人记住的方式……

洛佩特吉从巴列卡诺开始自己的主教练履历(此前他做过一段时间的U17助教),第一场比赛就槽糕地输给了莱万特,然后球队成绩始终没有起色,11轮后他被解雇了,留下2胜2平7负的战绩。那个赛季的最后,巴列卡诺从西乙掉到了西乙B,洛佩特吉亲手“启动”了巴列卡诺20年来最黑暗的时刻。

2014年,他来到葡萄牙,这一次他拿起的是巨龙波尔图的教鞭。两年以后,他被俱乐部辞退,球迷们愤怒地说他是近10年来最糟糕的主教练,主席努诺·平托·达·科斯塔对此不置可否,他看了看洛佩特吉的成绩单,这是他执掌俱乐部历史上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冠军进账的主教练。

回到家里,洛佩特吉对自己产生了疑惑:“我到底是个好教练吗?”。他思考了一下自己迄今为止的执教经历,发现有另外一种侧面,他西班牙国青队成功过,就算是波尔图吧,他想,我们不是还在去年3-1赢过拜仁吗。


当西班牙足协问他是否愿意做国家队主教练时,洛佩特吉和我们一样有点吃惊,但他想起了当年去巴萨时的样子,人干嘛不去抓住更进一步的机会呢?

“我要在世界面前证明我的能力,我要让人们记住我的名字。”

整整20场比赛,14场胜利,没有一次失败,里面还有意大利、德国、法国、比利时、英格兰这样的对手,很多时候西班牙统治着局面,球迷们充满信心,他们高呼洛佩特吉的名字。

洛佩特吉望向夏天的俄罗斯,开心地笑了。

然而,一切戛然而止。

据说,在和西足协的紧急会议上,洛佩特吉哀求着让他带完这届世界杯吧。他太渴望这么一个舞台了,他为这个舞台足足准备了两年,啊不,几乎是一辈子。他几次都要哭出来了,他可以接受失败,但不能接受连失败的机会也被剥夺。

“看起来传递出的信息是我抛弃了国家队,但我没有抛弃国家队,我怎么能去抛弃国家队,那是我最大的梦想、最大的责任和唯一的责任。”

回到西班牙的洛佩特吉没有一分钟可以耽搁的。好,我要证明我自己,你们都等着吧。

走进马德里的洛佩特吉,眼神中不再迷茫,充满着亮光……


三、

2019年6月5日,塞维利亚宣布洛佩特吉会成为他们新的主教练。

不再承受过高平台的压力,拥有一批实力不俗的球员,洛佩特吉会在这座伊比利亚半岛南端的城市重新发起为自己正名的挑战。

马德里、巴塞罗那、那些嘲笑我、挖苦我的人们哟,你们准备好了吗?

我,洛佩特吉的“复仇”,很快就将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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