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第二个星期
“都给我动起来!”
一个五十开外的中年女人站在大厅中央,声音高亢:
“姑娘们,赶紧拿布擦桌子,椅子腿......顺手,沾去污粉,使劲儿擦,动作麻利点儿!”
“小伙子们,抬啊,俩人抬一个铁皮柜子,别贪多嚼不烂!”
“你听不懂中国话是怎么着!”
这一天,满厅堂里回荡的都是这个女人的叫嚷声,时而是一串嘹亮的笑声,时而是刺耳的咆哮。
这个中年女人就是荷莲所在公司的老总“铁蝴蝶”。
公司新楼终于盖好了,不用挤在原来的写字间里。老总专门在单位搬家的时辰赶来,指挥全体员工。此刻,单位分明是片厂,如同排演大片,随着这个“总导演”的一声令下,所有员工都各就各位,团团转,
总之,不可有片刻闲歇。这一天,男同事们个个大汗淋漓,一趟趟听凭“总导演”的召唤,将沉重的铁皮箱、一头沉从二楼扛到四楼,又因不够美观,从四楼搬至三楼。女同事们则不知擦了多少遍桌子腿,双手被去污粉褪掉了一层皮。
回到家,被搬家扫除折腾得筋疲力尽后,荷莲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清晨,荷莲给自己和岭南沏了杯热茶,温热的茶水,使她的头脑如被浇灌后的吊兰一般,精神焕发,思脉随即清晰起来。她决定要休假。
这是她几年来头一次休假。虽然平日里,她从不在公司争抢任何彩头,但很长时间以来,她都适应了加班,因为,习惯了在这个飞速发展的商业城市里游离地生存。
但是,近来,她觉得自己应该独自出去走走,而不是,总在午夜醒来,在烟雾中怀想过去。
她渴望到一个亚热带的小镇,在那里,阳光明媚,温暖着每一个陌生的异乡客。
她并不是个热衷旅游的人,生存能力也很差,只是感觉内心似乎长了一层青苔,所以,选择了这个阳光明媚的边陲小镇“阳城”。她相信自己有“大隐隐于市”的功力,能够在商业的缝隙中嗅到淳朴的气息。
她拖着行李走在镇子的石板路上。整条街被溪水环绕,翠绿的水中游弋着红色的锦鲤,金色的阳光倾泻下来,把游荡的锦鲤抹成了金橙色。
水中的倒影是商铺里摇曳的蜡染裙裾。这里的商家多安置在古旧的木质老房里,门面上的裂纹是岁月留下的印痕,叙说着小镇昔日的质朴。
放眼望去,泛着水汽的青石板路、幽幽的巷子和那些内地、台湾客商依溪水而建的各类休憩小店,在时光的积淀下衍生出了亦中亦西的格调。
在荷莲看来,这里,仿佛成了梦中三十年代的老上海。
跨过一座小木桥,桥那边坐落着稀稀疏疏的几家客栈。她到一张木条桌边坐下。桌上铺着亚麻印花粗布,插着浅紫色野花的玻璃瓶放在中央。
大半张桌面都被一只懒猫占据着,它恣意抻长腿脚,紧闭双目,旁若无人地酣然入梦,耷拉在桌下的尾巴惬意地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