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没有因为某些事情的发生而停止不前,转眼前,富贵离世已经五年。五年来,爱华没有回过王家村,不是爱华不思念家乡的亲人,只是爱华心里还是无法忘记沙琪玛,同时也忘不了父亲走的时候的场景。爱华心里也很清楚,父亲的死虽然跟沙琪玛有一定的关系,但主要责任绝不在沙琪玛身上,对于爱华而言,现在的一切都面临两难。她爱沙琪玛,但同时,沙琪玛与她的家族却结下了永远无法解开的疙瘩。所以,五年了,爱华没有回村,当然,她也不知道沙琪玛有没有回村。
2010年的夏天,来的特别的早,这年的夏天,也特别的长,并且气温还特别的高。这年,如果富贵还在,王家村应该会热热闹闹,因为这年,富贵满60了。按照中国人的习俗,六十是人生一大喜,地处农村的王家村更是对于这些特别看重。作为富贵唯一的女儿,爱华她自然记得这些,她也清楚农村的这些习俗,现在虽然父亲不在人世了,但作为女儿,还是应该回去给父亲过一下阴寿。所以,这年夏天,爱华回村了。这些年,村里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有没有结婚成家。
此时的爱华,已经28岁,如果在王家村,此时的她孩子应该早已满街跑。由于长年不在村,加上王嫂应该富贵的离开受了刺激,人的精神也不好,自然没有去关心爱华的事情。
富贵的坟就在自家后山上,离富贵的家大约一公里,沿着村公路往西走,大约800米就,然后爬上路边的菜地,再往山上爬个200米左右就可到达。
2010年的8月6日,农历农历6月26,这天是富贵60岁的生日。一早,王嫂就准备了祭奠用品,带着爱华和小兵一家前往富贵的坟地,农村的习俗千年未变,重要的节假日,都会前往坟地祭奠先人。小兵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到达富贵坟前,先是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点上香火,这是迎接先人的仪式,王嫂一边哭泣,一边诉说着这些年村里的、家里的情况。她知道,富贵是个爱操心的人,喜欢听这些家长家短。爱华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一手打着雨伞替母亲遮着阳光,一手拉着小兵的近七岁的儿子。小兵忙着摆上碗碟,不时给富贵添点酒,点支烟。一家人,就这样站着,除了王嫂伤心痛苦和诉说,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心情大家都是一样,非常的沉重。大约过了近一个小时,爱华见母亲还在哭泣,用手扶了扶母亲的胳膊,劝说母亲离去,时不时用纸巾替母亲擦拭眼角的泪水。王嫂站起身,对着富贵的坟鞠了个躬,最后说到:
“老头子,你好自为之吧,我回去了,在那边如果没钱用,记得托梦给我,我让小兵给你烧过去,知道你爱抽烟,好喝酒,想吃什么不要省,现在孩子们长大了,有钱。我这个老婆子,身体还硬朗,等孙子长大了,我也老了,到时候我去找你,你在那边等着我。”
说完这些,王嫂拉起小兵的儿子,脚步蹒跚的往公路上走去。
爱华见母亲离开,急忙跑上前,准备搀扶母亲。
王嫂一把摔开了爱华的手,没有理会爱华。
爱华知道母亲有气,自从父亲出事后,她就离家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小兵独自在父亲的坟前,开始收拾碗筷碟子,最后点上一支烟,插在了富贵的坟头,待烟灭后,点粘一挂鞭炮,算是仪式结束。
在回家的路上,爱华没有追上母亲的步伐,而是一个人沿着回村的道路。800米的距离,爱华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此时的她脑子里一片混乱。
“滴滴,滴滴。”迎面而来的一车轿车喇叭声打断了爱华的思绪。
车子在爱华跟前突然停了下,车窗缓缓打开。
“干嘛呢?”从车里传着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爱华定睛一看,车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五年前与自己一样不辞而别的沙琪玛。沙玛玛穿着戴幅墨镜,身上穿着件蓝色T恤衫,穿着牛仔裤,嘴里叼着根烟,正歪着头看着正在发呆的爱华。
“什么时候回来的。”沙琪玛率先问到。
“昨天,你怎么在这里。”爱华看着沙琪玛很是意外,
沙琪玛拿下墨镜,看着爱华,笑了笑说,“我每年的今天都会过来。"
爱华不解,看着沙琪玛问:“为什么?”
沙琪玛走下车,站上公里边上,望着小河对面的山,然后说到。
“今天是你父亲60岁的生日,所以你回来,往年的今天,我都会你父亲的坟前坐坐,陪富贵叔说几句话。我这么做也不图什么,我只知道,这辈子,我沙琪玛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富贵叔了。从九几年开始,混账的我就对不起他,然后我又背着他,跟他最爱的女儿同居,就连富贵叔最后的离去,我也脱不了干系。我无法原谅自己。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赎罪,我只能每年的今天来看看他。当然,所有的一切,你哥,你母亲都不知道。我只能避开他们。”
“原来我父亲坟头的花是你放的,这些年,还有清明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了小兵的声音。
沙琪玛回过头,看了一眼小兵,什么也没说,只是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了小兵。或许这就是男人之间的交流方式吧。
“我知道我对不起富贵叔,我一直想弥补。”沙琪玛点上烟,然后轻声的说了句,像是对自己说的,也像是故意说给爱华和小兵听的。
三个人就这样站着,静静的互相看着对方,小兵和沙琪玛抽着烟,谁也没有说话。爱华背对着他们,眼睛一直望着远方的山,许久。这一刻,天地间都异常的静。静的让人害怕。
“沙琪玛,中午要不上我家吃个饭吧。”最终小兵打破了寂静,
“合适吗?”沙琪玛勉强的笑了笑,然后看了一下爱华,向小兵问到。
“都是邻里邻居,没什么合不合适的。这么多年了,我爸如下泉下有灵,应该也早就原谅你了。”小兵说到这里,爱华转过了身,看着小兵,眼睛里都是泪水。
“你怎么了,”沙琪玛关心的问到,手伸到一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顿时疆住了。
爱华没有说话,独自一个人朝家的方向走去。
沙琪玛望着渐渐远去的爱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转过身对小兵说,“要不下次吧。”
小兵也从口袋掏出烟,递给沙琪玛一支。然后说了句:“随便你吧,这些年我妹也不容易,现在还单身一人,在浙江打工。哎”
说这话的时候,明眼人都知道,小兵是故意的。他想告诉沙琪玛,我妹心里还有你,能不能成看你自己了。反正我这个当哥的没意见,只是我母亲那边你自己搞定。
沙琪玛点了烟,回到车前,打开车门,坐了上去,然后发动了车。
“我先走了”。
小兵知道沙琪玛回哪,这些年,其实沙琪玛哪也没去,回到邻镇又重新开了个皮鞋店,只是现在的店比之前的店大的多。在十里八村的也算是个成功人士了。按理说,以他的条件早就成家了,可是他一直也单着,并且回村的时候,也会上他家坐坐。今天听沙琪玛一说,这五年来,父亲坟上的鲜花是沙琪玛送的,更加清楚了,沙琪玛心里还是有爱华的。只是这一层窗户纸,谁也不知道怎么去捅破。小兵知道,这时候,只有他这个当哥哥的去做这件事了,为了妹妹的幸福,也为了这个家的幸福。
中午吃饭时候,小兵故意将上午在路上碰见沙琪玛的事情说给母亲听,王嫂有点生气的说到。“不要提他,他来干什么。”
“妈,你知道吗?每年的今天和清明,你不是都会发现父亲的坟头上多了一朵花,那是沙琪玛去祭奠父亲。”小兵说到。
“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
“妈,你想多了。这些人,人家沙琪玛对我们家不错,虽然父亲的死是因为他推倒的,但你当时也在场,父亲要打妹妹,人家是怕妹妹号亏,是爱妹妹的本能反应。还有,九几年的时候,他是对我们家干点缺德的事,可那时候人家毕竟还小啊。你知道吗,这些人他一直没成家。难道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小兵明显是在帮着沙琪玛说话。王嫂越听越生气,对着小兵吼到。“他给了你多少钱?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替他说话。?
小兵也很委屈。只得无奈的说到。“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我这样说,还不是为了妹妹的幸福。”
一旁的爱华什么也没说,只顾着自己埋头吃饭。中午在不愉快的氛围中结束。爱华见母亲生气,想着这些年的不孝,于是饭后陪着嫂子一起收拾桌子,然后在厨房洗碗筷。
“妹子,你告诉嫂子,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找对象,是不是心里还有他。”小兵的媳妇趁着在厨房忙乎的时候,轻声的向爱华问到。
爱华没有吭声,只是一个劲的洗着锅里的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