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时候,宿舍的灯已经被我关了。楼道里凛冽而又昏暗的灯光被糊在窗户上的报纸完整的遮挡,屋子里一片漆黑。墨色的空气里弥漫着黑夜沉寂的味道,浓重却又熟悉。夜色延伸到窗外,我却没法看见升到中天的月亮还有稀疏的星星。被子隔绝着寒冷的空气,温暖着我在寒夜冻僵的躯体。我仰着头,像一只被扼住喉咙的鸭子,发出微弱的声音。手机的光重复着明灭,夜已经深了。
最近我总是做着一个相同梦。
梦里有一条宽阔而又笔直的柏油马路,路边是郁郁葱葱的植物,路一直延伸到远处,我目所不及的地方。身后是残破的火车站,光线昏暗下,我看不清站牌上的字,只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列车的巨大的鸣笛声。黄昏下,夕阳将我的影子拉长在车站的破旧的沾满灰尘的玻璃上,透过玻璃我可以看见站台里的肃穆铁轨,还有刻着简单纹理的石板路。于是,我向着路尽头的方向走,模糊中我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我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梦醒了,我依旧没有走到路的终点,也看不清那个熟悉的背影。
这个折磨了我许久的梦,被我叫做一个人的朝圣。
深秋的午后是一天里最温暖的时光。太阳不偏不倚,不歪不斜的散着温和的光,融化了带着刺骨寒意的风。天高云淡,空气爽朗又清澈。
我抱着球,走在去往篮球场的石砖铺的路上,身后是温暖的秋日。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敢穿着单薄的球衣走的这么不疾不徐。手机响着方炯镔的《坏人》,歌曲里唱到你是好人,也是个坏人,旋律凄美深沉。我突然的就想起了前几天看的辛夷坞的《应许之日》。那是我看过的所有小说里哭的最痛快的一次。我清楚的记得封澜在饭店里对康康说的那个秘密,我感觉我这次缓不过来了。直到看到这句话我才发现原来有些决绝可以这么轻描淡写,这么云淡风轻,可是为什么我却能感受到那透过纸背里的悲伤,为什么我却能看到封澜眼里的坚定和落寞。于是我记住了这句话,于是我也像封澜一样决绝。
我感觉,我这次缓不过来了。
我终于可以勇敢真实的说出这句话,云淡风轻。
我转过身抬头看着挂在天上的太阳,有那么一瞬间它晃了我的眼。我好像看见了封澜在天桥上,找丁小野时候的无助和绝望。原来,这个世界最可怕的并不是没有人爱你,而是你失去了爱别人的勇气还有权力。就像辛夷坞书的最后写到,所有虔诚的人都值得被等待,每个虔诚的人都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应许之日。而我希望的是愿深情不被辜负,每个封澜都应该被宝贝。
白天的温暖换来的是晚上的愈加寒冷。晚上我从宿舍出门就感受到了它强大的敌意。风总是能找到你衣服的空隙,钻进你的身体里,充盈着你躯体。今天的月亮没有昨天的月亮圆,而昨天的月亮没有前天的月亮圆。我看着不及中天的月亮,突然想起有人说,一个人看黄昏,夕阳西下,才是最孤独。而对我来说,一个人看月亮才是最孤独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在月亮的另一头,你想念的那个人,她在想念谁。
回宿舍的路上,拿着手机刷微博,因为网络的卡顿,停在了几小时前的消息。独木舟葛婉仪的《一粒红尘②》已经上市了。这条消息在她的微博头像下,占了我不大不小手机屏幕的三分之一。她的微博头像一如她的文字忧郁深沉。独木舟,我一直很喜欢的作家,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关注者之一。从初高中的花火初识,到后来的《深海里的星星》,再到《我亦飘零久》,现在的《一粒红尘》。她更像是我青春生涯里的路标,每一个故事都带给我不同的感触,而我对她的认同并不只是因为她很会讲故事,而是我能够跟她的故事产生共鸣。
就像她在《一粒红尘》里写的,如果你问我余生还有什么爱情理想,那就是一定要跟最喜欢的人结婚。否则婚姻于我没有任何意义。
我并不想争论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婚姻又或者什么是喜欢,也不想辩论婚姻与稳定不稳定,合适与不合适。我只是不想让所谓的合适的婚姻来玷污我心里的爱情。我只是想跟自己最喜欢的人结婚,而不是因为合适。我只是想我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幸福,而不是麻木的。我听够了所谓的我们已经过了耳听爱情的年纪,看够了什么青春遗憾的故事,只是想坚持自己心里最后一点点理想,你可以不喜欢不接受,但是你不该说它不对。我宁愿矫情的活,也不愿迁就到死。
听着四起的鼾声,我靠着墙点了一支烟。昏暗的夜色里我还能感受到烟雾缭绕。烟头的火光时明时暗,烟草的燃烧声在安静的宿舍里显得分外的刺耳,我烟抽的并不勤,只有心里烦乱的时候抽上一支。每次深深的吸上一口烟,在缓缓的吐出去,就好像把身体里的烦乱都吐了出去,整个人都会无比的冷静。就像有人说过,烟能让人镇定。虽然每次我都会被呛到眼睛或者喉咙。对于这些,我真的没有什么天赋。
手机左上角的时间已至凌晨两点,而我却困意依旧不浓。口腔里弥漫的烟草味道更让我毫无睡意,而我也习惯了每天听着嘈杂的声音入睡。或许在夜晚我也害怕孤单,或许我是怕在陷入那个周而复始的梦。
枕边放着独木舟的书,我记得我单独记了一句话在心里。我曾经对这段感情有多笃定,而今对人生就有多灰心。
时间在手机的又一次黑屏里流逝,而我也该闭上眼,继续做我那个没有终点的梦。
临睡前我对自己说,她终究会吻上他人的唇,把没给你的给了你的全部送给他人。梦,该醒了。
可是,那终究是一个人的事。
终究是一个人的梦。
一个人的朝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