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傍晚六点毅然骑车回去。
农历四月间的乡村公路上,一些人家门口摆着大小竹扁的油菜籽还未及收;路中间不时踏上软碎的麦桔杆,扬麦清场,午收几近结束。
“蚕豆做窠,割麦插禾”布谷鸟的歌声正欢着。正如小时,妈妈教我:月亮走,我也走,月亮牵着去喝酒。傍晚的凉风生出翅膀,拍打着我的双袖,好像为我的车加油助力。沿路我到哪儿,鸟儿的歌也伴到哪儿。头顶上也有几块红霞,跟着我步伐,试图与我一起寻找安逸温馨的家。
一些路边屋边的插花田里,不放闲的留守“老部队”的战士,怀里的托着秧盘如托聚宝盆,从盆里拿起一棵一棵秧苗丢下水田泥土上,东倒西歪的;也有些老战士还是拨起一扎一扎秧棵,还是老把式,一株一株倒退栽插着;而绝大部分是承包商的直播田。现在插田花样百出。
随着农业的深化改革,四月的乡村也有闲人,也有人刚下了下午的牌场,捧着海碗狼吞虎咽的急着赶晚场的;更有打扮应时的饭后散步人群。
当我爬上第一道山岗,眼前的鲁坦湖湖水更深黛了,周围的山更苍翠,屯下一湖春水,瞒去昔日岸边留下旱迹,沿着水边尽漂浮出初夏之葱茏。
车行大虎垴,瞟一眼下边的山谷,短短二十天,荒地翻新。这是“退荒还耕”新景象。
布谷鸟的鸣叫声如旧,几十年前的此时,春蚕也在这几天上簇了。回想四月天里的这些日子,春蚕养四张种,五龄后的几天里,一天要采回四百多斤桑叶,遇到晴天一身汗,遇到下雨,一天换几次衣裳,蚕儿老熟,体缩透明,拉屎拉尿气味熏天,但过不得时刻,在没有电的年代里,蚕儿老熟,借来气灯,连夜捉蚕上草簇,一张种有一万二仟条蚕儿,四张种有五万条熟蚕,一条一条去捉,把人搞的焦头烂额,苦不堪言,当然后来学习了新技术,劳动强度也减轻了。就是那么地辛苦,收入比别人多很多,又能怎么样?到过年仍没得结存。
原先从老家到镇区,什么东西都是靠肩挑背驮,下山一小时,上山挑担两小时。当下路面硬化了,重物交待给车辆,空手走路比先前挑柴还累,起步就是两轮子或四轮子,同样的距离,来回只需原先的四分之一时间,尽管如此,跑一趟非定要下次决心,正如当下人言:路近人远!
乡村四月,既有田园古景,也有现代进行时的痕迹。
大约十八分钟,就看到瓦屋上漂荡的炊烟。
父亲还在瓜蒌架下未回,妈妈烧得正旺的小铁锅里,咕噜咕噜地翻滚着漂逸着安豆的粉香。都是青黄半熟的安豆,柴火煨汤 ,煨得豆瓣化于无形,变成半锅豆粉汤,颜色黄黄,好像黄老鸡的鸡汤。
趁老父未回,我寻出测压计,给老娘测血压,虽一直在服药,这高压一直未大的改善,反复三次,高压平均值还在175mm水银值。
门口几个竹扁里有百余斤菜籽,一边测试血压,妈妈一边说:“前几天大热搞油菜,也不晓得淌了多少汗。”我说:“再真的不要去大种大收了,父亲脊椎错位,更不便于劳作了,油菜地里下茬不要兴种了。”
妈妈捋一捋白丝丝的银发又说:“时下豇豆茄子黄瓜还没结,一点点苋菜又被大雨浇化了。”是呀,时下农家蔬菜正接不上环钩了,我也是从车间直接赶回家的,也没想到没蔬菜。
妈说晚上就吃面条,还有中午烧的一盘腊肉片,说着话又洗了三个腌箩卜,切 成丝,我下灶添块木柴,香油一浇,根根鹅黄色,就是很咸,妈说:“这腊肉和腌菜都咸,我不敢吃,只早上吃稀饭挟一点。”我望着妈妈的白发,想着这一根根白发也都有咸味,妈妈的一棵心都为儿女操碎了,期望着我们快快长大,这一长大又都飞离了老窝,想看一次也难。
是的,这换季之时,本来家中干菜干笋都有,奈何老俩口都是义牙,嚼干菜费劲。眼前应时的安豆汤面还挺合味口。
这安豆煨的汤汁里放些面条,美味可口的大餐,今年我还是第一次尝新,一碗面条,一碗豆汁糊糊,几片腊香肉片,一些腌箩卜丝,入口绵香,易消化又营养。
老父只吃两口又放下筷子,原来还有两棵未取的牙,这两天上火,冷热过敏,只能缓缓才吃。
说起安豆,我又回想起祖父说过的辛酸与甘甜:解放前,家里粮食在荒春三四五六月间,全靠山芋洞里藏的芋兜救急,祖父很勤劳,在祖业老虎洞山场上开荒种下满山安豆,家里大小木桶,稻箩袋子装的都是安豆,吃法也多种,最好的当是煮安豆饭,安豆饭里很少的大米;又是炒干安豆搭尖搭嘴;更多的是磨安豆粉,安豆粉做粑,安豆粉搞糊。其中安豆粉搞糊很腥很难吃。山上安豆收完正好种芋兜,就是这样我家比别人家还有得吃。不过这安豆老一代人也吃伤吃腻了,后来看到安豆炒菜都不想伸筷子。
而今吃的是煤气灶烧的菜和电饭煲做的饭,再去吃一餐这柴火铁锅瓷砖锅台上煨出的安豆汤汁面条,于我真得不亚于过上神仙的日子,口、腑皆大享受。妈妈说:“电冰柜里还有安豆,那天回来再煨着下面条”。
我说:“最近生产任务忙,回来少些。”妈妈回着“有得忙是好事,有得忙就有得尝呀。”多么简洁的回应。
家里孩子是搞卖菜营生,我知会几样一大包,电话叫邻里回家携带一下,暂缓蔬菜之荒。
这虽然是昨天的事,但我写着写着,不由得抽出几片餐巾纸,自然而然地抹抹嘴唇,就好像刚喝完一碗妈妈柴火煨的浓浓的安豆汤面。
下篇乡情如酒,亦是一篇学习体会,欢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