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

当那句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

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

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被各色各类的学生

为或高或低的分数

反反复复

引用在参差不齐的作文中

句里那些豪气灵气

如同每天见到的寻常之物

让人开始厌烦

勉强还能够背下寻李白的全篇

记住先生也亦因此

一本作文素材的李白部分

编辑没有署下您的名字

少年却为此诗而震撼

那个诗人如同太白附体

句句宛如酒后随口一吟

句句却让人不敢改动分毫

生怕弄散了魂与魄


读先生的诗真的不多

一首家喻户晓的乡愁

一首寻李白

对先生的感情想来也不应该浓厚

得知您去世的消息

想来也应该是如同其他新闻一样过眼而忘

可是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几个月没动的笔

为先生写下一些潦草文字

不要惹先生怪罪才是


重温一下那首寻李白

比那句常常用在上下文不接的应试文学垃圾里绝妙的多的句子

满目皆是

寻李白

——痛饮狂歌空度日 飞扬跋扈为谁雄

那一双傲慢的靴子至今还落在

高力士羞愤的手里,人却不见了

把满地的难民和伤兵

把胡马和羌笛交践的节奏

留给杜二去细细的苦吟

自从那年贺知章眼花了

认你做谪仙,便更加佯狂

用一只中了魔咒的小酒壶

把自己藏起来,连太太也寻不到你

怨长安城小而壶中天长

在所有的诗里你都预言

会突然水遁,或许就在明天

只扁舟破浪,乱发当风

而今,果然你失了踪

树敌如林,世人皆欲杀

肝硬化怎杀得死你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

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

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从开元到天宝,从洛阳到咸阳

冠盖满途车骑的嚣闹

不及千年后你的一首

水晶绝句轻叩我额头

当地一弹挑起的回音

一贬世上已经够落魄

再放夜郎毋乃太难堪

至今成谜是你的籍贯

陇西或山东,青莲乡或碎叶城

不如归去归哪个故乡

凡你醉处,你说过,皆非他乡

失踪,是天才唯一的下场

身后事,究竟你遁向何处

猿啼不住,杜二也苦劝你不住

一回头囚窗下竟已白头

七仙、五友,都救不了你了

匡山给雾锁了,无路可入

仍炉火未纯青,就半粒丹砂

怎追蹑葛洪袖里的流霞

樽中月影,或许那才是你故乡

常得你一生痴痴地仰望

而无论出门向东哭,向西哭

长安却早已陷落

这二十四万里的归程

也不必惊动大鹏了,也无须招鹤

只消把酒杯向半空一扔

便旋成一只霍霍的飞碟

诡绿的闪光愈转愈快

接你回传说里去


今晚偶然读到先生另一首诗

今生今生

我最忘情的哭声有两次一次在我生命的开始,

一次在你生命的告终

第一次我不会记得是听你说的,

第二次你不会晓得我说也没用,

但两次哭声的中间啊!

有无穷无尽的笑声,

一遍一遍又一遍,

回荡了整整三十年,

你都晓得我都记得。


想来应该是和先生更亲近的人

用来才合适

属实冒昧

想到这

应该会被人说 

又在蹭热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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