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些掉落地上的小青柿,我总有些心疼。觉得它们尚未长成就陨落夭折了。
覆着小青柿的四片厚厚的叶子,本如荷叶一般的美丽,似若护在青柿头上的淡绿色荷叶帽,充满了一种难以描述的风韵与情致。但看那些掉落了青果、孤挂枝头的叶帽,怎么看都看出一种丧失与失落的哀伤来。像是一个失去、夭折了孩子、却又无法言语的妈妈。
再望着整株繁茂的柿子树,就不免生出些感慨来,不知一切的发生所为何来。
为什么好好的、正在成长的果子就会无端地掉下来呢?是不是因为满树的果子太密了呢?可为什么,有的掉下来了,而有的却依然坚实的高挂枝头呢?这些是谁在选择呢?我充满疑虑,不得其解。
我疑惑我为什么会因为一些青果掉下来而难过:是因为我觉得这些掉落的青果尚没有完整走完它们应有的生命全程?——它们本来应该是长成、长软、长到金黄、桔黄或桔红、透亮的程度,才应该自然掉下来,或被人采摘下来的呀。
但是,提早夭折和最终寿终正寝,这两者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我望着地上那些不幸掉落的青柿果,想它们接下来必然的命运。它们掉落在地,不消几多时日,便会腐烂在泥土中;成为大地的一部分,滋养着土地上的一切,也滋养着它所从来的那棵母体树。
所以,要说这青柿果早早掉下来是死掉了,却也明显不是。推究起来它真的是不生不灭的,永恒存在的。
而长成后的柿子,然后会怎样呢?被人吃掉、或者做成柿饼、或者还有其他衍生加工品,但其结果终是被人吃掉。它们看起来倒是颐养天年、完成了生命历程,可是,难道,柿子长成的命运就是为了被人吃掉么?
而且,被人吃掉之后柿子又去哪里了呢?一部分变成了人的身体细胞,一部分变成了人的粪便重又回归到了大自然。成了粪便的这部分,和先前过早夭折的这部分最后看起来是殊途同归了;而变成人身的这部分,其结果,人最后也会死的,最后也重归了大自然,和先前过早夭折的那部分也是殊途同归了。最后也同样的不生不灭、生生不息、永恒存在啊。
推来究去,觉得这样循环、不论哪一种循环最后都好没意思。可是,长成后被人吃掉和中途夭折掉落这两种结果对人类来说、对柿子来说到底有什么不同?是谁安排了这一切?是谁想体验这一切?我思索不出个结果。
这个问题暂且放下。但看着独留枝头的叶帽妈妈,却总透出一股淡而难以言说的失落与哀伤。这是骗不了自己的。这是我自己独有的意识、情感和感受呢?还是人类共有的呢?不得而知。我们人类受集体潜意识和头脑的限制太深太久了。
植物的意识大概还不会有哀伤的程度,哀伤便只是人的哀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接纳当下最真实的自己。人生总有些事情想也想不明白,就让它存在并感受着吧。
但还是要想些办法让自己舒坦些。我退后几步,拉开些距离重新看柿子树。越往后退,我越看不清那些小小的掉了青果的叶帽;越往后退,那整棵树木、整片叶冠就显得那么的和谐、整体、美丽,没有丝毫的欠缺、遗憾和瑕疵。好像它们那么存在着就是极美丽、极完美、极具生命力、极具灵魂意识的。当然,我不知道树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我只能说,这是我的感觉。
生命是条美丽的河,柿果在唱歌。
我再把眼光放得高远些,看到了那一片树叶后面露出的亭子的一端;更把目光拉远些,望到整个天空,美丽更甚,更完美,更辽阔,更无穷尽。
关于青果掉落、叶帽妈妈的哀伤还依稀残存,但我接受了人生就是如此。人生,大抵可以是这样一种心态:在小处有些感受,于大处得以豁达。
谁的生命不是痛并快乐着呢?生命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不知道,人生其实没有意义。所有的意义就在于感受和体验吧?
人生是条美丽的河,生命在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