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乙有时候也参加他们的饭局。
饭局有时候不见得能够凑够那么七八个人,所以阿乙经常被叫上。阿乙也不反对,反正自己也没啥事,孑然一身,来去随风。有饭蹭,还不差而且能长见识,要知道,道听途说也能给写作提供素材,所以总是欣然应约。 通常东家总是高谈阔论,应邀者或是纵横捭阖与东家青梅煮酒论天下,或是天南海北把牛皮吹上天。阿乙总是所有人的听众,胡吃海塞,点头应允,却少见发言。酒足饭饱后,阿乙就比较郁闷,开使还能左手托腮佯装倾听,可后来觉得实在与自己无关,再加上喝完酒后,缺氧,阿乙索性就会趴桌子上呼呼大睡。朋友说阿乙:你这样让我们很难做人啊?阿乙说:我觉我假装倾听对你们也是一种侮辱。后来阿乙觉得睡觉不太好,有时候打呼噜,扰了别人的兴致,这饭就蹭的太厚颜无耻了。
后来他开始看书了。一桌菜上来,瞄准了自己爱吃的,别人觥筹交错,吹捧寒暄之际,阿乙已经腆着肚子,饱了。然后神奇的掏出一本书,开看。朋友有时也恍惚此人不存在了,只有他看到动情时,不由发出一些不合时宜的笑声或叹息扰了别人,才会尴尬的逢迎一句:抱歉,你们继续。朋友聊他们的,阿乙就坐那看书,朋友有时也说,你这样我们压力很大,觉得我们没你爱学习。阿乙说:我听你们聊着呢,开始还是几十万,你们来回几番,现在已经开聊几千万的马上要上亿,单位都从人民币变成“刀”了。一会迪拜,一会曼哈顿的,不过今儿这顿驴肉火烧谁结账啊?朋友脸一阵红一阵白说:你……你……你还是看书吧,要不趴那儿睡会儿。
阿乙已经出版三本小说了,朋友看了评价相当高,觉得阿乙有天才,只是被这个时代埋没了。因此阿乙总是能被朋友叫上饭局,尽管有些怪癖,但也能被接受。阿乙又总是不把自己当回事,那种低调到尘埃里的低调实在让人心生爱怜。所以他虽长蹭饭且从不做东,但并不讨人厌。阿乙也挺感激这些个朋友,于是就把他们写进书里,朋友们因此也更加殷勤,希望在书里有个伟光正的形象,所以阿乙倒从不缺饭局。阿乙虽然总是睡和看书,但也从饭局上收获了很多,比如,红颜知己。
木木今年22,qq签名换的可勤了,张口风一样的男子,闭口蜷缩着的女子。总想着自己也能有个东西出版,听朋友说阿乙都出三本小说了,又听说阿乙饭局上的癖好,又闻阿乙还长着长长的头发,欢喜的不行,但私下讨教的确不妥,所以逼着自己的二哥把自己也带上了饭局。由于这次饭局有文艺小清新的加入,所以显得特别的高深,聊完余华,聊昆德拉,聊完昆德拉聊加缪,聊完加缪聊博尔赫斯……事实上这次阿乙完全成了话语权的统治者,阿乙说:“博尔赫斯我挺喜欢,但有一段时间我发现他跟文学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紧密,他特别会讲故事,特别会玩儿文字游戏,特别会把一个圈套讲的很聪明,但是这个作家解决不了我内心的问题……”木木也不知听懂了什么,双手扣着放在胸前,仿佛在倾听神父做弥撒,冲着阿乙,清澈的眼神放出圣洁的光芒。阿乙只是情不自禁的讲,但没想到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肃穆聆听,甚至还包括一个纯情少女。阿乙讲完之后有点慌乱,自己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的,他感觉有点累,然后说:你们聊吧,我睡会儿。阿乙脚蹬地,椅子向后一撤,身子向后一仰,就闭上眼睛养神了。短暂的沉寂之后,饭局上再次热闹起来,阿乙已经属于另外的时空了,没有阿乙的参与才是正常的饭局。木木和桌上的哥字辈人物聊开了去,心里边却想着向阿乙讨教一些问题。 阿乙醒了,桌上有家室的人都撤了,但木木的二哥,木木,还有两个小伙还在,二哥和那两个小伙都醉醺醺的聊着,木木显然有点困,但直挺挺的坐着,不一会儿就栽一下头儿,然后硬生生的把头再直起来,然后重复。
朋友已经付过账了,阿乙叫上诸位离开。街上风大,吹得木木没了睡意,吹得二哥和另外两人都清醒过来。阿乙送二哥和木木回家,木木问:听说你出三本小说了?阿乙笑笑:乱写的。然后木木神奇的拿出一本《鸟,看见我了》,“你能帮我签名么?”阿乙看到自己的小说有些吃惊,笑着接过来,写了一个小小的“阿”,然后写了一个大大的“乙”,把“阿”完全括了进去。笑着又把书送了回去。送走了木木和二哥,阿乙回到了租的房里,他突然觉得这个房间空荡荡的,来回走了几趟,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