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百年
禅是什么? 禅即生活,禅修之道,全在悟,吃穿住行,皆是修行。吃不好,住不好,行不好,睡不好,也在增加业障。吾师季惟斎先生上课,讲到吃饭一事,说:“饭菜上桌,需净手安坐,则双目闭合,两掌合十,恭敬饭食于佛门天地万物虚空,而后持箸开食,佛家闻香即为食,一念开示,天地万物、佛门虚空,身受尊敬,予子以食,则心生欢喜。”饭菜入口,当细嚼慢咽,最好莫过于能听见牙齿一粒一粒咬碎米粒的声音,没有好好的吃一次饭你根本就不知道饭菜的香味。我等众生,事无恭敬,有多少人一生之中能吃好过一次饭,饭菜上桌,便慌急鬼火若饿狗,抢饭入口,不待嚼细,已入腹中。食不知其味,寝不知好眠。
今日于杂乱之中,重见地藏菩萨本愿经,此经得数年,无心开示,置其于不净几案,或置于杂乱书中,或置其底,或置其床头,或置衣物其下,风尘来去,多无恭敬,以至吾此生愚昧难生智慧,譬如吃饭待物,行坐起居,多无恭敬,慢意而为,受无恭敬之罪久也,至使吾今日几如丧家之犬人弃于野,身心皆困,茫然不知来去。愧以毛巾拭其尘,摩挲其掌,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曰:“净口”,曰:“净意”,曰:“净身”,曰:“净三业”,曰:“安土地”,曰:“普供养”,诚意方殷勤,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
由然想到字画文章,执笔如下饭,急慌鬼火而入腹,不知嚼食之好,不知道格物之妙,狂风骤雨,点挆来去,出笔如猛拳,下手如亢龙,易经云:“亢龙有悔”,而吾只如亢龙,不知有悔,空空堕落于纵横习气也久矣,半生空知腹饱而食不知其味,生生执笔数十年而不知下笔点画顿挫行笔之精义,不尽愧然下汗。如吾师中国美院教授陈磊先生所言:“力要使得出去,也要收得回来”。 黄宾虹先生云:“书诀如画诀,见起止行迹,笔笔分明,点画到位,顿挫得法”,遮几如吃饭,细嚼慢咽,劲到分寸,也是一种恭敬,反受得其香甜,由是思及笔墨,先得有恭敬之心,而后行笔,见于起止,心随笔走,意到笔随,如是方知其行迹之精义,格物致知,又复得其乐,真乃无上心法。
天地万物,既得恭敬,复得生福,启发智慧,则远离诸过矣。
完篇之际,又忽忽想起吾师陈磊先生来,入院第一课,陈磊先生给同学们讲笔墨纸砚,陈老师到场,疏疏几句玩笑暖暖场便拉近了师生之间的陌生距离。而后缓缓取出笔墨纸砚,诸般物什,一应案桌之上,整整齐齐,之后净手铺墨拭碟,一遍一遍擦,一层一层拭,杯盘碟砚,一尘不染,干净明洁,整个开课仪式,陈磊先生形容恭敬,其心虔诚,忽忽又想起古人说道:“古之名手画家作画,开笔之前,必先生恭敬,焚香净手,窗明几净,驱心散怀,而后方始下笔。”观陈磊先生字画,笔墨明净,纤尘不染,好一派清凉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