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目的地柴河,大兴安岭中段的腹地。一路可谓: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
爬过一段最崎岖蜿蜒的路,车停在杜鹃岭上,窝在山脚下的小镇已遥遥可见。
春末初秋的雨后,随处可见釆蘑菇的乡人。有的背篓里已采了满满的蘑菇啦,细望去,个个灰顶白颈,圆圆肥肥,一排排挤挤挨挨,好不可爱。
向导带着我们沿着山路,朝林深处走去,山连着山,每座山脚下都有踩出来的羊肠小道。
开始,我们还相跟得上,一边走着,一边交流着,一边惊呼着,一边炫耀着,榛蘑已经成了我们唯一话题。越往山上去,越密的林子里,人都四下分散开来。老公和我自然是一个小团队,互相保持照顾得到的距离。低头寻找,驱步采摘之间,也都走了开去。
榛蘑这时已稍过顶盛时期,有些已经长出来久了,发黑老去了。最好的是长成一小撮,个个灰头白颈,顶心一片黑毛刺的样子,最适宜的就是糖果大小,小的只有大米粒般大。一时发现一丛,一时找到几个。
猛然抬头,四周全是密树,间或有叶隙透下来阳光,紫色的,黄色的野花在不远处摇曳,不知名的小昆虫在树干上若隐若现,细听似有啁啾的鸟声,人声几不闻,忽然觉得空山寂寂起来。眼睛望到之处,全无人影,心里孤寂的感觉又带来一丝恐惧,刚想出声喊人,老公提高嗓音,连名带姓地喊我名字的声音,穿过树丛,远远送来,心里一暖,忙回喊:“在这”。似乎两个声音在树后一撞,相对莞尔。
在山里一上一下,磕磕绊绊走了两个小时,山野空旷,林深树茂,先跟着窸窣的脚步声,还能判断老公在左近。几个低头起落之间,就又失了影踪。然后又再喊起来,距离远,只有连名带姓地全喊出来,那声音才送得出去似的,一时我喊老公,一时老公又喊起我来,应答之间,一股暖流在心里涌动出来。夫妻相处,难有这样高声相喊的时刻。在家里,抬眼便相见,聊起天来,称呼都省了,要么在一个车里,几成切切私语,要么围在一起,吃饭聊天,要么两人相隔不见,就用电话相邀,啥时候也没有这样一递一声地高喊彼此名字的时候。山里这几个小时,我们不知彼此呼应几回,呼喊时,声音里有些焦灼,有些企盼,似依赖,似寻求,似表白,回答时,声音里有些慰藉,有些筹答,似了解,似关切,似回答。一喊一答之间一时间隔远了,一时又近了,一时隔的林子密些,一时隔的山石空旷些,长音短调,高起低和,几呈宫商角徴羽之变化,细细的竟品出琴瑟相和之意。
琴瑟我们都没有,只用几句满嗓的喊声,似乎唐突了古人的才情,不过也不算太突兀,金大侠也曾让靖哥哥和蓉儿用这隔空长啸来应和过。
这是深山一座连着一座,山坳中,林木幽深,透着几许端肃神秘,也确是金大侠发生江湖故事的好去处!
不论你我江湖,还是金大侠的江湖,携手人生的夫妻,总会有琴瑟相和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