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旧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之影向谁去?
漫天凄艳大火直冲半空,苍蓝的天空也被渲得绯红一片,凄婉哀怨的歌声断续飘来,声若游丝,是绝望、是哀愁、是求而不得放而不下的一生痴缠。
绝情谷内,原先冶红艳丽的绝情花丛已是一片狼藉,烈烈大火早已熄灭,那个着一身杏黄道袍的女子也已化为了一片灰烬,和着她一生的怨恨一生的痴念消散风中……
数十年前,李莫愁仍是那个居住在活死人墓里的天真小姑娘,不知世事无所忧愁,当真是应了她的名儿,莫愁莫愁,莫道人间事,忧愁无所系。只是,天不遂人愿,她终究还是逃不脱命运的玩弄,陷入情爱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古墓里十年如一日的生活非但没有让李莫愁变得如同小龙女般清心寡欲,反而是激起她对古墓外万丈软红尘世的百般向往。就如野雀拘于牢笼,终有一日会挣脱缚锁,李莫愁也在一个弥漫的雨夜只身离开了古墓,去往她憧憬已久的花花世界。
而这个繁华的尘世,喧闹的人群也没有辜负她的一心向往。
车马喧哗,浮世繁盛渐渐迷了她的眼,只是脱离俗世多年,她不懂人情世事,不知冷暖情仇,不分正邪是非,这世间再好,也不会是她的归宿。
在江湖漂泊,她比武打架心狠手辣,江湖人皆闻风丧胆,称她为“赤练仙子”。然而纵使武功再高强,她也只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她未曾亲尝情之滋味,于这个“情”字也不甚了解,她所知的只有祖师婆婆悲情凄惨的半生,只有师父的耳提面命“情害人苦”。然而当缘分来临,这些冰冷的只字片言也只能被抛诸脑后。
江湖人皆传风言风语,人人见她李莫愁都是恐惧。唯有那少年儿郎,他丰神俊朗、笑面温和,待她如一般的姑娘,不叫她孤单,却又不同她人。
她满心欢喜,她也只是个渴望自己倾心的男子好好相待自己的普通女子。就如水到渠成,他们一同携手游走江湖,他们笑语相谈,他们暗生懵然情愫。
只是他们注定有缘无份。他是来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陆家庄的陆展元,而她是狠名在外的赤练仙子李莫愁。
他们这一生或许从相见相识的那一刻起便是个错误,只是命运又怎会让你如此轻易地挽回错误呢。李莫愁或许也时常会想:这世上既生我李莫愁,又何必再多一个何沅君?既让我与陆郎相爱,又为何让他与何沅君相识!
对李莫愁来说,当她爱上陆展元时,她便中了他的毒。她为了陆展元放下手中的冰魄银针,捻起一根纤细的绣花针,将满心情意绣在那一方红花绿叶紫帕之上,红色曼陀花依偎在绿叶旁,她只愿她与陆展元也能如此相依相偎一生。
为了能与陆展元相守一生,她返回活死人墓向师父诉清原委初衷,她为他被逐出师门,却甘之如饴。她忆起情郎的笑便满心欢喜,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再见到陆展元时,他的身边竟已有了一个温婉善良的何沅君。
她嘴角的笑凝固了,她舒展的黛眉紧蹙,她看着面前的两人情意绵绵你侬我侬,她满心的情意化为一腔愤恨,她质问陆展元,却只得到他一个抱歉的眼神,就连一句像样的解释也没有 “缘尽于此”四字轻若鸿毛,那一刻却重比千金,坠在她的心头。
她大闹二人的婚礼,却被南帝段皇爷一指镇住,立下誓言,十年内绝不牵扰二人。她眼睁睁看着两人一席大红嫁衣婚袍,长长的红烛上一星火光长长摇曳,一滴不甘的泪落下,激不起地面半丝尘土,却掀起她心里万丈恨海翻腾。
她珍之重之的陆郎在此时同其他女子成婚,而她却孤单一人被弃如敝履,受尽众人耻笑。情之一字,可以使人爱至成痴也可以使人恨到极致,既不能爱他,那么便彻底的恨他。
李莫愁自此便是恨陆展元何沅君夫妇二人至深,他恨陆展元薄情寡性狠心负她,她恨何沅君插足他二人使得陆展元移情别恋。
只是她不知,这世间唯有情这一事,是无法预料的。她遇见陆展元,爱上陆展元 ,是劫;陆展元遇见何沅君,爱上何沅君,是劫。
陆展元待李莫愁未必没有倾付真心,只是他遇上了更令他一腔心动的何沅君,二人心意契合,结成夫妇亦是情到浓时水到渠成之举。他必定也曾对李莫愁感到愧疚,只是李莫愁的所作所为令他寒了心,将他对她那最后的愧意也消磨得分毫不剩。
若是李莫愁能就此放下对二人的怨恨,或许陆展元也能铭记她一生,让她成为他掌心间一颗磨不灭的红痣,只是她最终的选择还是让她成为了他唯恐避之不及得一抹蚊子血。
李莫愁武艺高强,心高气傲,所爱之人却移情别恋,她心下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十年内,她武艺精进,心里的仇恨不但分毫未减,反而日益炽盛。
途经一地,她听闻那条江河名为“沅江”,便动怒狠辣连毁六十三家货栈船航。她毒辣一日胜过一日,十年来,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对陆氏夫妇二人的深深仇恨。
事情至此,已是酿成了一出悲剧。十年后,无论李莫愁是否杀了陆展元何沅君,都不能逆转这出悲情戏码。
情爱一事,困扰了李莫愁一生,她曾爱极,也曾恨极。她至死还在念着那个让她欢喜让她心痛的男人。这一生,不知她是否曾后悔过认识陆展元 ,不知她是否也曾想过,若能重来,此生愿再不认识陆展元。
情到深处无怨尤,是小龙女杨过之间的情深不寿。
情至深处成痴人,是李莫愁这个痴女子一生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