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难得的夏日下午,天气转阴气温下降,有清凉小风。我手捧钱钟书先生的《围城》,闲坐于小区凉亭下一把竹编藤椅上,不觉阅读已至傍晚。
花草吐翠树木葳蕤,拥簇环绕着高低错落的石阶小径;凉亭毗邻人工湖,湖心喷泉绽放得持续有力,潮湿的水汽伴着微风飘入四周空气中。
正当我陶醉此境,留连难返,忽而一股大风作起,枝头花草猛摇狠摆,膝上搁的书也被急促粗暴地连掀了好几页。西边天空昏黄沉暗,早已乌云压境,这是要来一场急雨的前奏。
说时迟那时快,豆大的雨点以迅疾之势撞向地面,像赴汤蹈火的军队。我去澡堂的计划已然泡汤,喜雨的人无事可做,当然是留下赏景。我把藤椅往亭子中央挪动,眼见其他几把也要淋湿,便一并移在了妥当的位置。
除我之外还有两位年轻女士没走。其中一位宝妈抱着幼儿,座旁搁着推车,正兴致勃勃地向另一位女士推销产品,原来她又是做微商的。我唯恐避之不及,转过身子背对。
可是一如安利推销员,她们的勇气、耐心和热情也同样强悍,我终是逃脱不掉,同我以文学作品为话题搭上了话后,我们加上了微信,她说了该说的话。不多时雨停了,她们走了,只剩下我一个姑娘,独自享有这沁润着新翻泥土气息的景。
不一会儿,湖面上又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雨泡,我索性放下了书。恍惚之间,有一个遗忘了两三年女孩的影子闪入脑海,这几年间我竟无一日想起她。她曾是那么熟悉,她也叫雨。我愧疚,不知雨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是我的合租女友。我大学毕业后在省城找了个单位实习,我们是那时认识的。
她个头一米七五,超短发,身材瘦削脸也瘦削,干起家务做起事来,一如她那轻盈结实的身体一般麻利能干。她嘴唇薄话头多,心直口快,我们很谈得来,以致腻歪到除上班时间外形影不离。我依赖她,她也如姐姐般关照我。反正一天我们不见面就都觉得无法忍受。
她在超市当收银员,上下班还算有规律。我所在公司离她上班地点不远,走过去大概十多分钟,所以我下班晚她骑电车去接我,我下班早就步行到她那里等她,然后爱唱歌的她会一路哼着小曲载着我回我们的家。
我经常逗她,说她看起来像个假小子,别人大有可能误会为我男朋友,提点她打扮温柔些、女性化点。她听了往往会噗嗤一笑,或说真受不了我,或说我真圣,或说干脆我当她是男的,她今晚就钻我被窝。
还真有一次,开玩笑之后半夜我睡眼朦胧之际,她真钻了我床里,装模作样哗啦一下就抱住了我,还真把我吓了一跳。之后多天我都不敢再轻易取笑于她。
我是个晚熟的姑娘,她是个早熟女孩。我在她面前就像面对自己一般随意,说笑就笑,想哭就哭,又蹦又跳转圈儿舞蹈也是常有之事,反正丑态都在她面前展尽了。她很倔强很有脾气,独对我却宽容且忍耐,她有兄弟没妹妹,就把我当成了她的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