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相同的夜班一样,1月24日,我照例完成所有工作流程。不同的是,更加期待下班的激动心情。难得的假期和迫切见到双亲的雀跃,使我很早就列下清单,收拾好行李,带上准备好的礼物,归心似箭。疫情的发展牵动着国人的心,作为医院应急分队的一员,我有着随时备战的准备。大年初一,为了方便照顾父母,我们举家从老家赶往合肥驻地,等待着下面即将发生的一切。
大年初二晚二十三点,我接到医院领导的电话,告知要赴鄂抗击疫情。当然得知道消息的那一刹那,我是害怕的,竟闪过了一去不回的念头,但是有国才有家,疫情当前,想到弱小的自己能为祖国做贡献的那一瞬间,自豪感使我再次准备行装前往一线 。
我的母亲一晚都没有睡好。怕她难过,我向她做了很多保证。出了家门,我不敢回头,没给他们送别的机会就关上了大门。匆忙按下电梯按钮。七楼并不高,可是那一瞬间的电梯运行却如此缓慢。身后的门开了。但我没有回头,我不敢,不敢让妈妈看到我满眼泪水的脸,我也不敢与她目光接触。我是一个感性的人,那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好的坏的都有。最后我转过身,和母亲紧紧抱在一起。紧抱中我们共鸣着感受里所有的交集。
我是一个很会向父母表达爱意的人,亲了她的脸颊后,我告诉她,我爱她。“我也爱你宝贝,我会为你祈祷。”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心碎。在出租车上,我哭出了声音,是的,很难为情,但是我忍不住。虽然还没当父母,但是我能够共情到父母的感受。与领导和同事做好离别,这一行对我来说最困难的已经过去了。
工作中我是一个坚强的人,很多人都说我能扛,是的,坚持是我的强项,作为安徽省第一批出征的重症护士,满满的自豪感给了我极大的能量。
初三晚,我们到达武汉,入驻,培训,上岗,一切顺其自然。我的战场是金银潭重症监护病房南五楼,是重灾区和红区,挑战和信念在这片战场必须并存。病情发展之快都只有到过这里才能够体会。每天与死神抢人,虽然总是失败,但是我们这个团队始终保持高度热情,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一切高级生命支持都做着最后的努力!病人的离去随之带来的是失望以及挫败感。
经过半个月的磨合,我也习惯了不太清楚的视线,偶尔张嘴的呼吸,耳朵撕裂般的疼痛,时冷时热的防护,看过了太多生死,那些来来去去的人们也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一次夜班,我们接待了一双老人,他们等待病床也有一段时间,由于病房的设置,他们被安排在不同的房间,老两口双双患病使他们愁容满面,面对我们的鼓励,他们的反应也极度有限,爷爷的病情较重,第二天就带上了经鼻高流量。爷爷的食欲很差,几经鼓励,也只吃下寥寥,我和同事们用手机录下了奶奶对爷爷说的话:“老头子,你要吃东西呀,你不吃东西没得抵抗能力啊,为了活命吃点东西,加油,一起回家,一起加油!”。手机后的我们早已泪目,感谢护目镜,可以让我在防护服下释放情感。
几天后,奶奶的病情好转,需要转到轻症病房,忙碌的工作中,我和小伙伴安排了奶奶和爷爷的一次见面,。虚弱的爷爷半坐在床上,奶奶一直在说加油的话,他俩默契地牵起对方的手,紧紧握住。爷爷一直点头,眼角有光。爷爷病情恶化,几天后行插管,带机数天,由于基础疾病较多,身体多脏器衰竭,心跳骤停,抢救无效……。重症病人的病情不乐观,在这期间,奶奶也从高流量到无创呼吸机辅助呼吸再到气管插管,爷爷是在奶奶插管期间离开的,得知父亲离开,儿子写了一封信,信件很短,第一次看到它时,我没有能读完。
“医生您好!
我是南五楼熊某的儿子,感谢您们对我爸妈的救治,我知道您们尽力了,真心感谢!
我妈妈一生爱干净,本来想给她买一套新衣服,可是买不到,只有儿子的一套内衣,麻烦您们给我妈妈换上,让她干干净净离开,感谢您,请帮我和妈妈说我们都爱她,让她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
疫情面前,人性总是被扩大,我们在特殊时刻才用尽方法表达我们的爱,可却错过了时机,只剩下遗憾和凄凉。儿子想要表达的,奶奶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我们会竭尽全力让老人家赶快好起来,带着爷爷生的信念一起走下去,目前奶奶生命体征平稳,定会有好消息传来!
非典时期,我被国家、学校和父母保护的太好,那时的我也无法体会此时的家国情怀。如今我是亲历者,见证者也是记录者,尽我所能救治重症病人是我能做的所有,我定会倾尽一切!少女情怀总是诗,疫情下的中国,我不仅看到了逆行的勇士,牺牲的战友,热血的同胞,匿名的善人,我还看到了那些未能表达和没有机会释放的感情。人生的遗憾那么多,趁累了之前好好爱,潇潇洒洒再离开!
我很喜欢村上在《挪威的森林》里写过的一句话:“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人生中跟所有人的相遇都是值得庆幸的事,好好相聚,好好告别。此刻的江城武汉,满身苍凉,所有的灯火依旧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