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湘赣边界毒枭小钢子碰撞出的人生感悟
题记: 1、当邪恶逼到头上来时,胆小躲避、害怕逃跑不如迎头亮剑、奋起一拼,或能搏出一条生路。 2、通常意义上的坏蛋(或恶人),如果撇开法律、社会公德等因素而单纯从人性角度上来衡量,则有的人不一定坏就坏到一无是处。 3、尽管这个世界存在许多让人无法理解、接受的污浊东西,但是,毕竟善良的、正义的东西还是占了社会的主流。我相信,大多数人仍然坚守了这份执着。
九十年代末期,在外辗转奔波了十几二十年后,总算被上级领导照顾性的调回了家乡的一个铁路基层单位,任行政负责职务。
关于小钢子的传闻慢慢的进到耳朵里来了。
小钢子的父亲是本单位的一位憨厚老实的退休老职工。其哥哥在本单位工作,也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老实坨子。一个温和寡言的姐姐则是火车站的月台服务员。按说这一家子都是正儿八经的好人家,偏偏这没正当职业的小钢子在社会上混。光混还好说,偏又和毒品挂上了钩。
因为小钢子一家子跟单位有这么些瓜葛,又因他的一个婚外女友也是本单位的职工,还有个别年轻职工卷进了他的势力范围,充当他的马仔。所以,我身边的助手们提醒我要小心防备此人。有人告诉我,小钢子在本地是赫赫有名的黑社会头子,东北有毒贩头子扬言出十万买他的命,因为他出卖了朋友(据说是充当了公安的破案钩子)。还说某某公安所的一些警察都不敢惹他的。小钢子自己也扬言,我叫某某警察几点几分来见我,他不敢迟到一秒。老早我也听说过,本单位的前任负责人曾被他拿着刀撵着逃的。
我孤身在外闯荡了这么多年,流氓地痞也见识过不少,算是经历过风浪的。因此我也不是太在意,甚至胆怯害怕。心里想,一是咱做自己的事不去惹他,二是有事妥善处置尽量不弄僵了。至于他吸毒也好,甚至传闻他还贩毒也好,自有公检法去管。如果公检法都不去管,那咱平头百姓管了有用吗?还不是惹火烧身!
抱着这种自己都觉得有点别扭、无奈(随着社会环境变化,曾有的那股子激情似乎不合时宜了)的想法,一开始,面对小钢子偶尔的套近乎,客客气气回应之;对他要求给开具铁路公用乘车证去(俗称“免票”)北京等,平和地回答对不起,我没法违反规定;对他提出照顾其女友换个好工种岗位的要求,应付性的说等有机会再考虑。 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我的软化小心应对此前虽没让小钢子当场发作,但我的不买帐终于让从未碰过钉子的他脸上挂不住了。
记得那是2000年热天的一个上午,我从办公地点的老火车站赶到新站(客车站)去,准备迎接上级单位来的工作检查组。列车还未到,我先到本单位设新站分部的二楼办公室去坐一会儿。结果经常没事就爱往单位设新站分部转悠的小钢子来了。一见我第一句话就是:老大,没法活了,到你这混口饭吃哦。我心里有些惊讶,感觉有麻烦了,面上不动声色说:怎么啦,不会有这么严重吧。小钢子跟着我进了办公室。结果又是旧话重提。要我给开去北京的公用乘车证,要求即给其女友换个好工种。我耐着性子好好地跟他磨口舌。列车进站了,我便趁机起身下楼去接工作组领导。谁知,这家伙不依不饶地跟着我。我深知,面对数百号职工队伍,而且刚接手必须认真整治劳动纪律和作业标准化的这一大摊子,我退让不得啊!只要我胆怯一退让,那么我就无法指挥下面了。谁都会认为我软弱可欺,那你去对违章违纪批评处罚,人家还不会打闹上门呀。
下楼到了院子门口时,恰见上级党委副书记带队的工作组人员走过来了。我见小钢子还蛮横的纠缠不休,一下子没沉住气,就呵斥他走开。这家伙大概还从未遇到过有人敢这样对他的,一下拔出匕首就朝我冲过来了。我一看迅即往旁边一工作间闪入,想找把铁榔头木棍棒什么的,结果急忙中没找到,立刻抓起一张木靠背椅子就往外冲。此刻我心里很清楚,惹到个吸毒贩毒的黑社会头子,这回只有拼个你死我活了。工作组的人们过来了,以为我跟本单位职工干仗呢,都上前来劝架。一位我原来的老同事手被划了一刀。小钢子那在站台上当班的姐姐闻讯赶来了,小钢子指着我鼻子说:好,你等着!这才被姐姐边劝边拉走。
工作组来了,我还得先应对好这边的工作检查。当然此事的原委也就跟领导汇报清楚了。随后,我找来跟小钢子较熟悉,在社会上也有些个名堂的朋友去谈盘子摆平。同时又跟在公检法工作的一些同学、战友打招呼,告诉他们有这么一回事。如果万一我有个什么意外,就一定是这小子干的,你们就记得帮我报仇。
此后,我一直未跟小钢子正面接触。没想到谈盘子摆平的结局还好,小钢子答应不来找麻烦了。
且说是年年底,一天晚上,我未跟旁人打招呼,主动在单位代一位(正跟女友闹架的)同僚值班。当晚突发脑出血,就此昏迷不醒数十个小时。上级、单位、家里到处找我不知下落。第三日下午才发现我昏迷在单位的小会议室沙发上。后经抢救脱险。 身体渐渐好转恢复工作后,偶尔妻子聊到我住院抢救期间的事。除了同学、战友、同事、朋友、领导等来探望慰问外,小钢子也来看望了我。妻子说他拿了一叠子百元钞票,(大概以千元计)来送礼。她没敢接下,后来抽出两张收了。我默然,笑笑。 不知是不是我的正直刚强反而让小钢子觉得佩服。自从我恢复工作后,尽管走路我都打晃晃,但小钢子对我倒很热情了。不时的会跑到我的办公室来坐坐,聊聊。有时么就把门一关,当着我的面吸两口。因为他毕竟是涉毒的人,又是黑社会头子,也不知他啥时说不定翻脸,我对他还是有戒心的。于是,每逢他来了,我面上也是客客气气。但私下会悄悄将右手边一小抽屉拉开一点,里面一把铁榔头随手可抽出来。而我的副手等人,也会不时的找借口过来看一下。
不过,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每次小钢子来,要么说:走,带你去我那里玩去,有漂亮妹子。(他的同伙有开夜总会酒吧的)要么说:哎呀,你这手机过时了,跟你老大身份不相配,来来,我给你弄个好的。我总是笑笑,婉言相拒。不知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总之是再也没找过我的麻烦。
转眼到了第二年,小钢子终于案发了。萍乡日报登了一大版,江西日报也醒目地登了一篇——湘赣边界一毒枭落网。后来小钢子一审被判了死刑的,二审改判了死缓。据传是因其曾做过公安的钩子(线人),有立功表现云云。本单位那个充当小钢子马仔的年轻职工被判处有期徒刑,小钢子的女友先是被判无罪(在单位办了辞退),后来又被判有期徒刑。
据传闻,小钢子的案发,牵进去了一些公安系统的相关人员落马甚至触法网。当然,作为普通平头百姓的我辈,无法知道详情实况,也就不能细述评断了。而就自己来说,最终没有屈从恶势力,公用乘车证始终没给其开,其女友岗位始终没给更换,自我感到宽慰心安。
但是小钢子被判徒刑收监后许久,其在本单位工作的哥哥身患脑梗阻后遗症,行走不便,根本不能上班干活,却要求照顾性的弄个轻便岗位让上班,以便可以边治病调养,又不造成太大经济困难。我认真作了考虑并同其他领导成员商量,觉得应该予以适当照顾。否则,这里不上班没工资,那边又要治病花钱,妻子又无正式职业,这怎么过得下去呢?于是,让他每天象征性的打扫环境卫生,算是后勤岗位人员上了班。这样做我认为是应该的,其他职工也没什么闲话可说。
我有时会想,尽管这个世界存在许多让人无法理解、接受的污浊东西,但是,毕竟善良的、正义的东西还是占了社会的主流。我相信,大多数人仍然坚守了这份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