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来说,至亲相别,晋升宝妈,遇上烘焙,结缘微店,都是这两年来相继发生的事。
回想两年多前,我尚在职场,在江苏一带,做着与设计、营销等相关的工作,紧张而忙碌。我利用周末的时间(那时的工作都是单休),在南京新街口的一幢写字楼里报了个会计考证的班,梦想着等以后结婚生子了改行干会计,这样就可以多些时间照顾父母和未来的孩子,也可以一边工作一边慢慢的考会计中级,高级等,这样,即使将来年纪大了,也是可以出去上班的,并且随着经验的积累,资历的提升,想必工作也不会太忙太累。
但是,天未随人愿,实际的情况是,会计证是拿到了,但我并没有迈进会计行业的大门,而是开始了我人生中又一次大的迁徙。2014年5月底,我从南京辞职,带着父母,来到了老公的工作地—山东省临沂市,安置好一切后,老公帮我在这里找了个文员的活不紧不慢的干着(临沂是个慢节奏的城市)。就这样,我将我的父母,先是从陕西农村的老家带到南京,生活三年后,又将他们从南京带到了山东临沂。想想我的父母也是可爱,在他们晚年的生活里,任凭他们的女儿就这么带着远离故土,几度迁徙而从无怨言。但经过这么一番波折后,我们终于组成了一个更为完整的家,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的在一起,开启我们新的生活了。
然而,生活远不止四处漂泊那样让人尚且可以应付,2015年8月,是我最不敢轻易摊开来述说甚至独自回忆的一段过往:我的父亲,我最至亲至爱的人,因突发心脏病而永远的离开了我。
8月,也是我预产期的前一个月,酷暑难耐。我从公司辞了职,准备和家人一起,为迎接我们即将到来的新生命做些准备,另外,我的父母都已年迈,加上身体上都有残疾,行动很不方便,虽然他们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但因为我也一直上着班,并没有给予他们足够的细心的照顾,而他们又都是极其简谱的人,在生活上总是习惯省吃俭用,这让我时常感到不安,饮食乃生命之泉,健康之本,要是总是这么将就凑合,长此以往,对于健康必然隐患无穷。现在我辞职回家,想着终于可以有时间来照顾他们,可以亲自为一家人安排每天的一日三餐。然而,就在我辞职回家的第三天,凌晨,我的父亲,就因心脏病突发而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记得那天,傍晚6点左右,我和父母一起在楼下纳凉聊天,看着身边玩耍的小孩,父亲还一边喝着茶一边感慨那孩子新鲜的生命力和自己的年老体弱云云,我挺着一个硕大的孕肚,坐在一边,像往常听惯了父亲的念叨一样并不是很在意,唯一让我心还悬着的是父亲最近身体不适,虽然备了药在身边,可是吃了两天了还不起作用,往日都是只要感到不适,吃一两天药就会好转。我正打算着,若第三天还不见好就带他去医院看看。可就在我们乘凉回到家后,7点左右,父亲上厕所的时候摔了一跤,等我和老公将他扶起后发现他竟口齿不清,近乎昏迷!9点左右,情况仍未见好转,我们就打了120。在这期间,我还天真的以为父亲的昏迷只是暂时的,只要他能被尽快送去一所正规的大医院,等天亮了他就一定能够好转,然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跟我回家。他一向可都是个坚强勇敢的人啊,何曾惧怕过身体上的病痛?即使之前曾多次遇到这样的凶险之事,最终他都能化险为夷,虚惊一场之后依然可以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与我们谈笑风生。然而这次,他被抬上了急救车,医生匆忙的帮他检查一番后就插上了氧气,然后就告诉我说存活的可能性已经很小,我的心猛的一纠,无比震惊的看了那个医生一眼,觉得他一定是在骗我,那么坚强的我的父亲,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就被人给判了死刑!在医院的抢救室里,虽然一直开着大功率的空调,但父亲依然大汗淋漓,呼吸急促。他的身体被插上了各种管子,嘴里插着氧气,眼神有点惊恐的看着四周和忙乱中的医生。我一遍遍的呼喊着他,用毛巾帮他不停的擦着额头、脸上不断渗出的豆大的汗珠,握着他的手告诉他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会没事的,他因为插着氧气不能与我讲话只能用“哎,哎…”的声音微弱但又清晰的回应着我,就像我平时没事的时候总爱在他身边撒着娇一遍遍的喊他“爸爸,大,老大(“大”是陕西话,父亲的意思)”,无论我怎么喊他,他总是不厌其烦的一声声“哎,哎”的回应我一样,慈祥而温暖。也许是因为看到我尚在孕晚期,呼吸科的医生找来了心肺科甚至肾脏科的医生(他们说是专家)一起过来会诊,最后一起试图说服我接受尚在抢救,但是在听到我的呼喊尚且还能给我回应的父亲已经无法挽救!我仍然和医生争辩,向他解释父亲明明神志清晰,在家还可以声音洪亮的与人说话啊!为什么非要说他会死?我一遍遍的重复这几句话,情绪近乎失控……
父亲走的实在太匆忙,来不及和我说上一句告别的话,这让我的心痛更加的抓狂与无助。父亲走的似乎又很坚决,因为在他被卸掉氧气和针管后,那因病痛折磨而有些扭曲的脸,在我托人帮他将寿衣穿戴整齐后(那是他生前最爱的中山装的款式),他的脸不知什么时候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慈祥,并且还带着一个浅浅的微笑,就像正在做着一个甜美的梦,让人不忍打扰。而此刻的我,多想去轻轻的抱抱他啊!仿佛只有抱着他,就能留住他,抱着他,就能给他安慰,就能让他对突如其来的另一个世界的陌生不再害怕…..
父亲最后的遗容,尤其是嘴角的那个微笑,就像是一剂良药,让我所有悲痛的,难舍的,追悔的,自责的情绪得到了缓解和释然。那个跟我告别的最后的微笑,那个胜过千言万语的微笑,那个对于我来说弥足珍贵的微笑,又像是一个哲学的符号,道别了我们的过去而又启迪着我的未来……
父亲走后次月,女儿豆豆降生了,顺产,八斤一两,白白胖胖。刚出生的她,虽然还没有视觉,但情绪波动像极了我。之后的大半年内,豆豆都会经常在睡梦中突然的抽泣,那种本不属于一个婴儿的抽泣方式,像是陪伴着我,一起思念我们逝去不久的亲人,伤心至极……
我的父亲,一直都是我情感和精神的支柱,对于他那么匆忙的离开,我的心里曾经甚至还有一丝抱怨:明明说他很想看看自己的亲外孙(女),明明说很想看看我们将要购置的新房子,可如今这些事都已近在眼前,您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等些时日?哪怕一两年,哪怕几个月也好啊!
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天了,我突然就想起了当时会诊的一个医生对我说的话,他说:一个人,他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其实他的内在器官早已腐朽,就像一个表面虽然看上去光滑的核桃,其实里面已经都坏了……我忽然明白了,不是父亲不愿再多等下去,而是向来坚强的他这次真的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又怕拖累到我,才带着不舍和对我们最后的爱,决然的去了另一个世界。我知道,一直以来,父亲都在用他那刻骨的坚强与勇敢支撑着自己,长期与病魔做着斗争,只为能多守护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多一些时日,这又让我如此的心疼并愧疚不已。
后来,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女儿和母亲的饮食起居,也是为了圆自己的“要为心而活,而不是为了生活”的心愿,我不再出去上班,而是在家做起了烘焙,并且开了一家名叫“春上闲烘焙时光”的微店。其中有一道点心—榛子酥,是为了怀念我致爱的父亲而做的,虽然他没有尝过我做的这道点心,但我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他都会看见,看见我的努力如他,我的坚强如他,我对追求梦想的执着亦如他,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而我也从未离开过他。
没有父亲的日子,我依旧时常会想起我们一起生活过的点点滴滴。想起那些我们曾经在农村生活的过往,那些在他的陪伴与细心呵护下,快乐、自由、无忧无虑的童年,还有那养育了父亲也养育了我的那片土地。那时候,天尚蓝,水尚清,朝霞雨露下,有着广阔而平坦的麦田和摄人心扉的泥土的芳香...... 而这些过往,如今每被回忆,无不一一入画。
父爱如山,而您并未远去。那些简谱清贫的生活过往;那些作为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农民,勤劳、善良、老实、忠厚的您的品格;那些无论何时,都要做到积极、乐观、勤奋、勇敢的您对女儿的教导,女儿都记得,都记得,永生都不会忘……
虽然不能再见您容颜,但女儿学会了将您装进心里,永生怀念。
青山绿水间,我们依然可以对话,互诉思念,互道安好……
女儿:春上闲
2017年4月11日晚